學達書庫 > 獨孤雁 > 無憂少主 | 上頁 下頁


  呐喊中,執著刀棍的園丁林樓下蜂擁而至。

  端木無憂足未落地,右手扶著的兩粒骰子已擲向了刁飄。

  刁飆就地一滾,「咚!咚!」兩粒骰子嵌入欄幹的木柱上。

  刁飆彈身而出,搶到欄幹旁。

  「哪裡走?」端木無憂側身一旋,身子卷風似地幻化成一圈遊移不定的螺形,旋向欄幹。

  拿一個活口,查明對方企圖。端木無憂是志在必得,他使出了輕功迷幻玄功!

  凶蟒的功力和身手都在端木無憂之下,眼看絕無逃脫的希望了。

  驀地,砰然一聲巨響,空中爆出一團刺目閃亮的光珠,灼熾的光得人人雙目發癌,隨之一種辛辣的刺鼻氣味在樓廳漫開。

  毒焰彈!

  端木無憂只得閉目斂氣,往後一滾。

  刁飆好象對端木無憂的武功很有底細,這一救命彈使用得恰到好處。

  半晌,煙消霧散。

  園丁歪七豎八地倚靠在牆角或桌子旁。

  樓上不見了刁飆。但欄幹上卻搭著一條黑、白、黃三色相間的腰紮巾。

  賭客們早已逃得乾乾淨淨,連那位藍衫賭客也不見了。

  端木無憂緩步上前,取下搭在欄幹上的三色紮巾。

  一條質地很好的絲級紮巾,黑、白、黃三色交叉相間,紮巾內側下方,綴著一個很古怪的圖案:一座小土崗,崗上一棵挺立的古松。

  義父說黑、白、黃三色是金盟幫的標誌,那麼這土崗和古松又是什麼標誌?

  端木無憂捏緊了紮巾,臉色變得凝重。

  刁飆為什麼要留下這條紮巾?難道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位藍衫賭客又是誰?他為什麼要揭露刁飄偷換賭骰?

  從藍衫賭客在刁飆鐵爪下脫身,可以斷定他是位武林高手,如果他是善意,大可不必如此不辭而別,他到底是何居心?

  在揭開真相之前,這是個相當詭秘的謎。端木無憂無法忖透,只得先問過義父再說夜深了。

  窗外,深沉的夜色壓彎了月兒的脊樑,月光暗淡而昏黃。

  幾顆孱弱的星星,怯怯地縮在天字裡,顫粟著,閃著冷清清的微芒。

  藍文倩躺在床上。

  烏黑、柔軟的秀髮被散著,襯托出俏麗的臉,就象一朵盛開墨菊。

  微後的櫻唇上漾溢著笑意,一隻伸出被外的手臂,肌膚細膩嬌嫩,充滿著一種恬靜而秘密的美。

  這位無憂園的小姐,此時此刻就像是一位睡夢中的女神。

  然而,她並沒熟睡。只是靜靜地躺著,耳朵裡似聽得見血液在脈管中灼熱的奔騰聲。

  她心中燃燒著火一樣的意願,思念著心中的愛人端木無憂。

  愛人,她以前根本就不敢想起這個字眼,唯恐褻瀆聖潔的神靈。父親也仿佛想把她這個女兒永遠留在身旁,從未向她提起過擇婿的事。

  她已二十出頭,早已超過了嫁人的年齡,但從未想過嫁人的事。她覺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很愉快。

  只到這幾天,父親把她留在身旁,不准她和端木無憂見面,她才感到了無盡的煩惱和痛苦,感到了一直燃燒在心底的愛火。

  無憂園強敵當前,在這種關鍵時刻,父親為什麼不讓自己去幫助端木無憂?

  今日傍晚,端木無憂執三色紮巾來後園,父親為什麼不讓自己見端木無憂一面?

  她曾經問過父親,但父親的回答只是冷冰冰的兩個字:「不行。」

  愛,竟然是這樣一種難以理解的感情,愈是壓抑它,它愈是熾烈,愈是阻撓它,它愈是頑強。

  父親的舉動,使她的心火更熾。同時,也生出一種莫名的疑竇。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父親早幾天在內閣堂,為什麼要對端木無憂說那番話?

  「嗷……嗷……」兩隻貓在窗外叫春、打滾。

  她聽得毛骨悚然,心驚肉跳。

  兩隻貓追逐著,叫聲漸漸遠去。

  她臉上的紅暈減退,心潮逐漸平靜。她已拿定主意。

  明天一早便向父親說明自己的心願,並請求父親允許她去幫助端木無憂。

  心緒平靜之後,聽覺得格外敏銳。

  夜真靜,靜得聽得見樹葉輕柔的絮語聲和月色的牆壁上移動的腳步聲。

  突然,一種「篤篤!」的木魚敲擊聲從空中飄來。

  「篤篤篤篤!」輕巧、細碎、深沉。仿佛是敲在她的心靈深處。

  她翻身下床,穿上軟底繡鞋,悄悄地打開了房門。

  聆聽木魚聲,來自爹爹臥房,深更半夜,爹爹敲木魚幹什麼?

  她暗提一口氣,躡手躡腳,穿過過道,來到藍宇靖臥房窗下。用舌尖舔濕窗紙,然後用手指戮破一個小洞。

  藍宇靖的輪椅靠在房角的小桌旁,桌上供著香火和一塊亡靈碑,木魚在不斷的敲擊下發出平上單調的聲響。

  房內本來清悠、恬淡,有一種超脫凡塵的素雅,此刻的木魚聲更添上一層隱蘊難言的冷幽。

  亡靈牌上的死者是誰?

  藍宇靖的嘴角在翕動,木魚聲中夾雜著極輕的誦經聲。

  爹爹在為誰超度亡魂?

  從未見爹爹祭奠死去的親人,清明時節也不曾有過。

  藍文倩兩眼瞪的老大,心中疑雲翻滾。

  「文倩,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進房來。」房內木魚聲、誦經聲驟停,響起了藍宇靖低沉冷漠的聲音。

  藍文倩無奈地嗯了一聲,繞過窗臺,推門進入房中。

  「你過來。」藍宇靖宇中還擔著木魚糙,頭也不曾抬。

  藍文倩被爹爹嚴肅的神態所攝住,屏住氣,膽怯地走到小桌旁。心想,半夜擅闖爹爹的臥室,准得挨一頓臭駡!

  不料,藍宇靖沒有罵她,卻轉過臉來用一雙明亮的眼睛凝神屏息地望著她,那眼光仿佛要看透她內心隱處。

  她感到一陣額粟,身子不禁一抖。

  良久,藍字精放下木魚極,目光變得柔和,柔和中透著一絲傷感:「文倩,你看看這亡靈牌吧。」

  藍文倩抬起頭,目光投射到這靈碑上,牌上一行小字躍人眼簾:亡妻藍風儀之靈位。

  她困惑地問:「她是……」她聲音有些發抖,已經猜到了藍風儀是誰。

  藍宇靖鎮靜地:「她是你娘。」

  「我娘?可爹爹說我娘……」

  「以前那些話是爹騙你的。」

  「在內閣堂您說給我和憂哥的話,也是假的?」她眼中含著淚水。

  藍宇靖頓了頓,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為什麼?」

  「因為我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您為什麼要騙無憂哥?」

  藍宇靖的聲音突然變冷,冷得象臘月天的冰塊:「我說過我在利用他。」

  她眼中滾出兩顆淚珠。「利用他來保護咱倆?」

  「不。」藍宇靖沉聲道:「利用他來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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