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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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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香道:「你不敢這麼想,那只是你不敢想。你是個聰明人,以我看你心裡早已明白了,是不?」 李存孝淡然說道:「姑娘,你我到今夜為止,前後只不過見過兩面。」 冷凝香道:「你是說我交淺言深,不應該跟你說這些?」 李存孝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冷凝香道:「那麼,我不再跟你說這些,現在跟你談談有關我為你怯毒的事……」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姑娘的好意我感激,但我不能領受。」 冷凝香道:「為什麼不能領受?」 李存孝道:「我剛對才說過,到今夜為止,我跟姑娘前後不過見過兩面。」 冷凝香道:「交尚淺?」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冷凝香道:「當初溫飛卿救你的時候,你跟她之交已很深了麼。」 李存孝道:「固然我以前也不認識溫姑娘,但那不同,當時我在昏迷中,根本人事不省。」 冷凝香道:「照你這麼說,若當時你不是人事不省,陷在昏迷中,溫飛卿救你,你也不會接受的了?」 李存孝道:「那也許。」 冷凝香道:「嬌情!告訴我,為什麼你接受溫飛卿的救助,不接受我的好意,是因為我『翡翠谷』沒它『寒星門』名氣大,還是我本人不及溫飛卿……」 李存孝道:「姑娘,我不是那附炎趨勢的人……」 冷凝香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只是那為什麼呢?」 李存孝道:「姑娘,我不敢隨便接受人家的好處,債欠的太多,我難以報償,也還不了。」 冷凝香輕「哦」一聲道:「難道你打算對溫飛卿有所報償,有所還麼?」 李存孝道:「那當然,知恩豈有不報的道理。」 冷凝香道:「你欠她的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一如重生再造,非同小可,你打算怎麼報她,又拿什麼還她呢?」 李存孝道:「我自有所報償,也必有所報償。」 冷凝香道:「我問你打算怎麼報,怎麼還?」 李存孝道:「這個我還沒有想到,姑娘這一問讓我難以作答。」 冷凝香道:「我看她不希望報,也不要你報的。」 李存孝道:「施人勿念,受施勿忘,施恩之人若非別有用心,故施恩惠,十個有十個總是不望報的,但那受施之人卻不可不永銘五內,牢記心中,伺機相報。」 冷凝香道:「看來溫飛卿救你是救對了,要是我不讓你還,不讓你報呢?」 李存孝道:「我剛才說過,施恩之人總不望報,但我若受人恩惠卻是非報不可。」 冷凝香道:「這樣好不,我為你法毒,他日你為我做一件事,這就算一施一報,兩不相欠?」 ▼第四十一章 為他人作嫁衣裳 李存孝道:「姑娘好意,我十分感激,姑娘若有需我效勞之處,我願意稍盡棉薄,但姑娘的好意我只能心領。」 冷凝香道:「那不成了我欠你的情了麼,你不願意隨便欠人的情,難道就願意讓我隨便欠人的情麼?要你知道,我也是個不願意隨便欠人情的人。」 李存孝道:「既然這樣那就作罷,姑娘的好意我仍表感激。」 冷凝香道:「你這個人怎麼……你就那麼輕視自己那有用之身麼?你要知道,溫飛卿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卻無法替你祛除體內之毒,若任那毒長久留在體內,那對你的一身功力,可有莫大的損害。」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這個我知道,我可以告訴姑娘,那柳玉麟現在在江南,幾天之後我就會找到他…」 冷凝香道:「找他索取解藥,找他為你祛毒?」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冷凝香道:「那豈不是與孤謀皮,他會給你麼?」 李存孝道:「只要我找到了他,那時就由不得他不給。」 冷凝香道:「我要提醒你,你一身修為高絕,這我知道,只是在你體內之毒尚未完全祛除之前,卻不能妄動真力,更忌與人拼鬥,一旦拼鬥起來,你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李存孝道:「我知道,不過那不要緊,有溫……」 倏地住口不言。 冷凝香卻替他說了下去,道:「有溫飛卿同行,有幫手在側是不是?嗯,真的,我倒忘了你有一個好幫手了,溫飛卿同行,解藥十之八九可以索取到手,只是,你既肯再欠溫飛卿一筆,為什麼就不肯接受我的?」 李存孝無言以對,人家是一番好意,他自然不便說什麼別的,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來:「這個……」 冷凝香輕輕一歎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你的心意我多少可以猜透一些,我的心意相信你也明白了幾分,我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至於接受不接受,那全在你了。」 玉手一揚,一點白光向著李存孝電射打到。 李存孝一怔,無暇多想,伸手抄住了那一點白光,冷凝香一見他抄住那點白光,一聲:「你多保重。」 嬌軀突然騰起,倒射掠出「掃葉樓」外。 李存孝明白了,可是他無力追趕,同時他也明白,憑他如今的身法,就是追也追不上,眼看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出樓,眼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樓外的夜色裡,他胸中激動,百念齊湧,久久才喃喃說了一句:「姑娘,你這是何苦……」 誰知道,只有問冷凝香自己。 只怕冷凝香她自己也不怎麼明白! 低頭看看手裡,一個小巧玲球的白玉瓶,寸余高,晶瑩可愛,還隱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月影西移的當兒,李存孝出了「掃葉樓」,下了「清涼山」,耳邊似乎還環繞可以聽得見初上「清涼山」時那聲甜美的話聲:「最是江南堪受處,城中面面是青山。」 遙望「金陵城」,只剩下幾點燈火,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什麼滋味…… 客棧裡,漆黑一片,溫飛卿那間屋黑著燈,關著門,想必睡得很香甜,本來,帶著幾分酒意的人睡得最是香甜,更何況有李存孝這麼個伴兒! 李存孝輕輕地推開了門,悄悄地進了屋,他倒不是伯溫飛卿知道,而是不願驚醒她,擾她的好夢。 他躺下了,沒點燈,慶倖還並沒驚醒溫飛卿,孰不知—一西斜月影將那略嫌昏暗的月色輕灑在「清涼山」的另一角。 「清涼山」的另一角,有一座失欄碧瓦「八角小亭」,那是當年來名將韓世忠所建的「翠微亭」。 這地方既是南唐的「清涼台」故址,地勢回曠,堪騁遇矚,城關煙樹,環繞萬家,城外江光一線,帆牆隱約可辨,江北諸山,拱若屏障,登眺名勝,甲於茲山。 如今,在這座朱欄碧瓦的八角小亭裡,對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雪裳的冷凝香,一個是一身黑衣的溫飛卿。 兩個人默默地對坐著,默默地互相凝視著。 當世四絕色之二聚於「清涼」,今夕何夕,山若有知應感榮寵無限! 久久,才聽冷凝香開口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發覺,可是沒有想到你會跟來,怎麼,不放心麼?」 她的語氣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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