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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古刹幽魂

  月明,風清,星暗淡。

  冷月銀輝灑照下,有一座黑忽忽龐大之物高高矗立著,那是一座山,一座大山,一座高山。

  看上去占地有數百里之廣,峻峭插天,險惡異常。

  在這月明,風清,星黯淡的夜晚,平地已然是更深人靜,在這山區裡,更是四野無聲,聲在樹間。

  偶而雖有一兩聲夜悲啼,走蟲活動,但那卻是極短暫而不時常有的,很久,很久聽不到一兩聲。

  在那清涼,而略嫌慘白的月色下,有一個大院子裡,有數間房子,一座樓閣,一座高升在半空中的鐘樓。

  院子裡沒有燈,連一點沒有;所以很難看出什麼,也讓人很難看出它到底是什麼所在。

  不過,往前看,往那很高,很大的門口看,門上的滴水簷沒有了,瓦片殘缺不全,那是年久失修,長年經風吹雨打所致。

  原來被滴水簷遮住的地方,現在遮不住了,月光下,可以看見門頭上掛著一塊油漆剝落的橫匾,也可以看見橫匾上四個金漆掉得差不多的大字:大雷音寺。

  風過處,那橫匾上有東西在動,在飄動,那是一層層的蜘蛛網,蜘蛛網加上累積的塵埃,這古刹有多少年代沒有修茸過,香火斷絕了多久,便不難想像了。

  往裡看,這古刹的大天井裡,大雄寶殿的大天井裡,月光冷輝下,那既破又滑的鋪地石板上,直挺挺地跪著個人,這個人,長髮披散,穿一身滿是血污而又破損不堪的黑衣。

  看不見他的臉,分不情他是男是女,是山裡的妖魔,是古刹中的幽靈,這,不得而知。

  在這黑衣人的面前,黑衣人的懷裡,抱著黑忽忽一物。看不清那是什麼,可以看得見的,是黑衣人一雙慘白、細膩,看上去也頗嫩,而沾滿了血污的雙手。

  黑衣人就跪在那兒,面對那黝黑懾人的大雄寶殿,直挺挺地跪在石階下,一動不動,要不是偶而山風過處,拂動了他的披散長髮,他像極了一尊石像。

  月影漸移,星光也越來黯淡。

  月影斜移之後,大天井裡投下了一片黑影,那是左邊一條屋脊投射在地上,而那原本很黝黑的大雄寶殿裡,已不再那麼黝黑,這時候隱隱約約,若有若無地可以看見那大雄寶殿之中地上,盤坐著一個人,一個人影。

  這個人影沒有頭髮,穿著一件既寬又大的衣衫,盤坐那兒一動不動,像是西大如來的寶像從神座上移到地下。

  這麼看來,大天井裡的黑衣人似乎不是向大雄寶殿而脆,而是面對大雄寶殿中這人影而脆。

  月影不斷地斜移,不斷地斜移。

  那大天井裡的陰影,也不斷地在伸張,在擴大,漸漸地,那一大片陰影籠罩了大天井裡跪著的黑衣人。

  在這時候,黑衣加上陰影,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大天並裡跪著那麼一個人,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人。

  驀地,一聲悲號沖天而起,劃破這「大雷音寺」的死寂,橡一道閃電,像一聲雷,震得大雄寶殿裡的人影,跟大天井裡脆著的黑衣人同時一顫。

  還好,這一聲悲號短暫,甫自劃空沖天,便又倏然斂住,消失了,「大雷音寺」又恢復了死寂,像沒發生什麼一樣。

  大天井被陰影整個兒地籠罩了,霎時間「大雷音寺」好黑,似乎什麼也看不見,就在這時候,夜空裡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異響,像是有人撕裂了一塊布。

  也就在這時候,兩道冷電也似的光芒在大雄寶殿裡一閃,緊接著,大雄寶殿裡傳出一聲令人鼻酸的輕歎!

  那人影,張開了口:「孽,孽,孽,也罷,抱他進來,走你的,不許再來找我,不許再來見我,不許將今夜事輕泄一字,十八年後我還你一個他。」

  大天井裡的黑衣人沒動。

  但,另一個不知來自何處的冰冷話聲接了口:「和尚,慈悲、方便,你那慈悲心腸在何處,你那方便之門又為誰而開,說!快說,說不出個理由來,我燒了你這『大雷音』。」

  「阿彌陀佛」,一聲洪鐘般清越佛號起自大雄寶殿:「五年未見,施主別來無恙!」

  那冰冷話又說道:「我能跟你說話,那多年來我還沒死,和尚,休顧左右而言他,說出你硬心腸裝聲作啞的道理。」

  大雄寶殿中的那人說道:「施主,和尚無道理可言。」

  那冰冷話聲說道:「那我就要放火了。」

  大雄寶殿中的那人說道:「施主儘管請,這『大雷音』是佛門古跡,並非和尚我個人的私產。」

  那冰冷話聲冷笑說道:「好個精明禿和尚,你這是拿話扣我,要知道,我可不管什麼古跡不古跡,惹火了我連『玉皇大帝』的『靈霄殿』都敢燒。」

  大雄寶殿中那人沒說話。

  那冰冷話聲薄怒說道:「和尚,你耷了。」

  大雄寶殿那人道:「和尚未聾。」

  那冰冷話聲說道:「那麼說句話我聽聽。」

  大雄寶殿中的那人道:「施主的脾氣,仍不改當年。」

  那冰冷話聲說道:「你只會說這個麼,這就是你苦修這多年的所得麼?」

  大雄寶殿中的那人道:「那麼,施主要和尚說什麼?」

  那冰冷話聲道:「我要你說點好聽的。」

  大雄寶殿中那人道:「施主,自當年至今,從在家到出家,和尚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說好聽的,也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一句好聽的。」

  那冰冷低聲怒道:「今夜我就要你對我說好聽的,我要你破例一次。」

  大雄寶殿中那人道:「可以,請施主再候幾個時辰。」

  那冰冷話聲錯愕地道:「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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