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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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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金蠶蠱 上燈了,上燈以後是酒樓茶館兒生意正好的時候。 在這時候,普天下的酒樓茶館兒生意都好,那坐落在「靈寶」城東大街的「醉仙樓」生意更好。 只因為「靈寶」是個進出潼關所必經的地方來往的客商,販夫走卒在出潼關以前,返潼關以後,十之八九都要在靈寶歇歇腳,「醉仙樓」是靈寶最大的一家酒樓,所以每到上燈時候必賣滿座。 「醉仙樓」是座兩層樓的建築,樓下擠不動,樓上也無虛席,有桌子的地方就坐有人,而且是坐得滿滿的。 只有最裡頭靠窗的那副座頭例外,一張小圓桌面兒,看樣子能坐五六個人,但卻只坐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個中年人,瘦瘦的,瘦得皮包了骨,膚色黑黑的,黑得發亮,穿一件黑色長衫,質料不錯,手裡拿把摺扇,黑忽忽的,扇骨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扇面兒一色雪白,上頭寫著龍飛鳳舞的幾行字。 這個中年人長得好怪,眼睛圓圓的,還往外鼓著,跟魚似的,鷹鉤鼻子薄嘴唇兒,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那張臉像極了貓頭鷹,一雙目光陰森森的,看人一眼能讓人混身冒寒氣兒。 他一個人獨霸一張桌,他面前放著一副杯箸,對面也放著一副杯箸,看樣子他還等個人。 等人歸等人,充其量連他在內不過兩個人,兩個人坐這麼一張桌子,似乎占的地方太多了,在這生意正好的時候,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說不過去歸說不過去,可是酒樓裡上至帳房下至夥計,沒一個人敢過去跟他說,在這張桌上再加兩個人;來吃喝找不著坐頭的客人,寧願站在一邊兒等別的座頭,也不敢往他這一桌湊,沒別的,他那副長像嚇人。 面對著他這麼個人,還能泰然吃喝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 到這兒來是來吃喝的也不是來找驚嚇的,誰會往他這邊湊。 不一會兒樓下上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頭一個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瘦削清臒,穿一身灰色褲褂兒,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逼人。 後頭一個也是個老頭兒,比前面的老頭兒矮一些,可卻比前邊的老頭兒胖得多,穿的是一套黑綢兒褲褂,臉色乳紅,長眉細目,隱隱有奪人之威。 他兩個上了樓,一名夥計忙趨前哈腰陪笑:「陸大爺,對不起,座兒都滿了,恐怕你二位得等等。」 瘦削清臒老者一擺手道:「不要緊,我有朋友先訂了座兒,你忙你的吧。」 他往裡看了一眼,這時候那黑衣客已站了起來,揚著扇子沖這邊嚷嚷著道:「陸老,兄弟在這兒。」 瘦削老者馬上帶著胖老者走了過去。 夥計看了一怔,喃喃說道:「陸老鏢頭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朋友!」 他說他的,誰也沒聽見。 瘦削老者跟胖老者很快地到了黑瘦黑衣客坐的那張桌前,黑瘦黑衣客一抱拳,「這位是……」 瘦削老者淡淡說道:「老朽的把兄弟,姓閔。」 黑瘦黑衣客咧嘴一笑,笑得陰沉,道:「原來是陸老的磕頭兄弟閔老,陸老真對得起兄弟,請坐,兄弟這就叫他們添一副杯箸。」 他一揚扇子便要叫。 瘦削老者伸手攔住了他道:「閣下的盛情我兄弟心領了,我兄弟此來隻為閣下三天前到鏢局去,所提那件事一個答覆話,說完我兄弟就走。」 罷瘦黑衣客怔了一怔,旋即笑道:「二位何必這麼急,菜都已經叫好了,天大的事咱們喝一杯之後再說。」 瘦削老者像沒聽見一樣,他整了整臉色道:「閣下願出鉅資買我鏢局的事,老朽我不能從命,老朽是靠這個吃飯……」 黑瘦黑衣客截口說道:「當天兄弟說的話,恐怕陸老你沒聽清楚,兄弟我願出陸老當年置產價格的一倍。」 瘦削老者道:「老朽聽得很清楚,靈寶城大得很,房子也到處都是……」 黑瘦黑衣客一笑說道:「這個兄弟清楚,只是兄弟我偏看上了陸老那個鏢局,還請陸老勉為其難,忍痛割愛……」 胖老者冷笑一聲道:「老朽見過的人不少,可還沒有見過閣下這般,霸王硬上弓似的買東西……」 黑瘦黑衣客倏然一笑道:「陸老這位老把兄弟說話好沖,這麼大把年紀了,怎樣還這麼大火氣?」 胖老者臉色一變,就要發作。 瘦削老者那裡已然抱起雙拳道:「老朽這位拜弟口快心直,不會說話,得罪之處老朽這裡代為賠罪。」 黑瘦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好說,其實,閔老沒看見過我這樣的人,那是因為閔老走的地方還少,要是多走幾個地方,閔老就會碰見不少像兄弟我這樣的人。」 胖老者勃然色變,一拍桌子就要說話。 瘦削老者伸手攔住了他道:「二弟,這是什麼地方,人家還要做生意,也別讓人家看笑話。別人要強買咱們的鏢局,固然嫌過份了些,可是賣不賣還在咱們,用不著發火,咱們走吧。」 他一拉胖老者,轉身往外行去。 黑瘦黑衣客兩眼之中暴閃冷芒,哈哈一笑道:「買賣不成仁義在,請二位到這兒來的是兄弟我,那麼兄弟我就該送送二位,二位走好,兄弟我就在這兒恭送二位了。」 語後沖著瘦削老者跟胖老者的背影抱了抱拳。 就在他抱拳的時候,一點紅影從衣袖之中飛出,一閃沒入了胖老者頸後。 胖老者卻茫然無覺,偕同瘦削老者很快地下了二樓。 下了二樓,在夥計們哈腰賠笑下出了醉仙樓,剛走出醉仙樓,胖老者忽然身軀一晃,往後便倒。 瘦削老者眼明手快,一把抄住了他,急道:「二弟,您怎麼了?」 胖老者口眼緊閉,原來紅紅的一張臉現在卻跟金紙般,靠在他身上不言不動。 瘦削老者大驚失色,連忙伸出一隻手扣上老者的腕脈,把脈之下,不禁魂飛魄散心膽欲裂,胖老者的脈居然越來越微弱了。 這時候醉仙樓門口的行人跟醉仙樓上夥計都圍了過來,瘦削老者招呼一個夥計挾住胖老者,他臉色煞白,轉身就要衝進醉仙樓。 一個夥計從醉仙樓裡跑了出來,雙手遞過一封通道:「老鏢頭,那位朋友叫小的送這封信給您。」 瘦削老者劈手奪過那封信,抽出信箋一看,鬚髮暴張,身軀暴顫,一張信箋被抖得簌簌作響,吼道:「他!他,走了!」 那夥計忙點頭說道:「是的,剛走。」 瘦削老者沉哼一聲,兩手一合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就在這時候,他一眼瞥見有個人在那拜弟的心口部位一連點了兩指,瘦削老者暴喝一聲道:「住手,你要幹什麼?」 他帶起一陣勁風撲了過去,揚掌便劈向那人。 急怒出手,這一掌甚是威猛,少說也有百斤力道,誰知那人只一拾手便托住了他的手腕:「老人家別誤會,我是一番好意。」 瘦削老者一雙手腕輕易被人托住,心頭不由一震,定了定神凝目打量對方,這一看,他看清楚了。 托住他手腕的那位,是個年紀很輕,俊逸灑脫,臨風玉樹般個公子哥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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