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無刃刀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
梅劍秋趕上一步,道:「不敢煩勞,請告訴我——」 那莊稼漢道:「齊先生的住處不好找,我是順路。」 梅劍秋道:「既然這樣,我就謝謝了。」 兩個人往前走,梅劍秋不由地打量了莊稼漢兩眼。 他頭頂笠帽,腳穿草鞋,身上穿的是套粗布褲褂,雖然有幾處補釘,可是很乾淨,布都洗白了。 他個子跟梅劍秋差不多,也有一副修長的好身材,人不算壯,可是挺結實,膚色黑黑的,那是田裡曬的,也足見多年辛勞。 那張臉,顯得有點清瘦,濃濃的眉,大大的眼,挺直的鼻樑,方方的嘴,人顯得很剛毅,也帶著點書卷秀氣,梅劍秋只覺得他不應該是個憑勞力靠雙手換取一家飽暖的莊稼漢。 心念轉動間,莊稼漢忽然停了步,道:「到了,這就是齊先生的家。」 梅劍秋放眼望去,只見眼前幾棵垂柳,一圈竹籬,茅屋一明兩暗,寂靜與幽雅,柴扉掩著,兩扇門開著,只是看不見一個人,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梅劍秋心裡想,漪紅能嫁這麼一個讀書人,能住到這麼一個地方來,的確有福氣,也的確不該給她添任何麻煩。 心念轉動間,莊稼漢把鋤頭靠在竹籬上,摘下頭上笠帽道:「尊駕請進來坐吧,我先行帶路了。」 徑直推開兩扇柴門走了進去。 梅劍秋沒多想,只認為這位齊先生十分好客,人也隨和,所以鄰居們到了他這兒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當即一聲「有勞」,邁步跟了進去。 進了屋,莊稼漢讓梅劍秋坐下,然後在長桌茶壺裡倒了一杯涼茶端了過來,道:「鄉居人家,無以待客,淡茶一杯聊表心意,尊駕別以待慢見責。」 談吐不只是不俗,簡直儒雅,梅劍秋一邊接茶,一面不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莊稼漢坐了下來,接著說道:「我就是齊某人,尊駕有何見教?」 梅劍秋為之一怔,弄了半天,眼前就是要找的人,這位齊先生也真沉得住氣,一直進了家門才明說。 梅劍秋定了定神,抱拳說道:「原來閣下就是齊先生,失敬。」 莊稼漢欠身答了一禮,笑道:「好好,尊駕並不認識齊某人。」 梅劍秋道:「素昧平生,緣慳一面,唐突冒昧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莊稼漢淡然說道:「豈敢,尊駕到這窮鄉僻野找我齊某人,不知有什麼見教?」 梅劍秋道:「不瞞先生說,我是來尋訪尊夫人的。」 羅莊稼漢輕輕「哦」了一聲。 梅劍秋接著說道:「我先到開封,聽一位怡紅姑娘說尊夫人已離開了開封,並且告訴我到汴梁車行可以打聽尊夫人的去處。」 莊稼漢截口說道:「我明白了,尊駕在汴梁車行打聽到我夫婦的住處,我剛才曾聽到車聲來而複去,尊駕恐怕還是坐汴梁車行的車來的。」 梅劍秋道:「是的,我一下車就碰見了先生。」 「真巧。」莊稼漢笑了笑,笑得很輕淡,道:「尊駕是拙荊的舊識。」 梅劍秋懂得他的意思,當即搖頭說道:「不,我跟尊夫人也是素昧平生,緣慳一面。這次冒昧前來拜訪,純為向尊夫人請教一件事。」 「不敢當。」莊稼漢道:「但不知道尊駕要問什麼?」 梅劍秋拿出了那個五彩繡球,道:「先生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那莊稼漢泰然安詳,微一點頭道:「我知道,尊駕既說跟拙荊素昧平生,這應該不是尊駕的東西。」 莊稼漢長得好,也有一份超人氣度,灑脫意味,梅劍秋原就對他有幾分好感,如今一見他那泰然安詳神色,明白地顯出來,他又有一份常人難及的胸襟,不禁又對他增加了幾分好感,滿含欽佩地看了他一眼道:「先生說的是,這確不是我的東西。不瞞先生,這是從一個江湖匪類身上掉下來的,他牽涉到一個劫擄朝廷命官,嫁禍他人的要案。為了追查這江湖匪類黨羽以及他們的下落,所以我不揣冒味跑來請教尊夫人——」 莊稼漢道:「尊駕何不追問那個人。」 梅劍秋道:「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後才從他身上掉下這個繡球。」 莊稼漢沒說話,沉默了半晌才道:「尊駕說是怡紅姑娘告訴尊駕這條線索。」 梅劍秋道:「是的。」 莊稼漢道:「我不在乎拙荊的過去,事實上在我結識她的當初,我也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在我心目中,拙荊是個少見的奇女,難得的才女,我對她只有敬愛,可是我不希望她在接觸在過去的任何事物,也就是說我不願意認識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來打擾我夫婦的寧靜生活。這條線索要確是怡紅姑娘告訴尊駕的,我夫婦當日受過怡紅的恩惠,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尊駕是不是有怡紅的任何信物,足以證明尊駕確是從怡紅姑娘那兒來的。」 梅劍秋一聽這話,暗暗皺了眉,剛要搖頭,忽然想起了怡紅給他的那個七彩繡球,當即從懷中取出,道:「我跟怡紅姑娘道義之交,這是她送給我的,不知能不能當作她的信物?」 莊稼漢兩眼猛睜,一點頭道:「這七彩繡球我認得,尊駕既擁有此物,足以證明是怡紅的鬚眉知己,請尊駕收好此物,我這就請拙荊去。」 梅劍秋松了一口氣,當即把那個七彩繡球又藏入懷中,莊稼漢站起來要走,但忽然又停步問道:「對了,我還沒請教——」 「不敢,」梅劍秋微一欠身道:「梅劍秋。」 莊稼漢兩眼又是猛地一睜,道:「名滿天下的『小孟嘗』,文武雙全,人名蓋世,琴、棋、書、畫、詩、酒、花七藝傲誇當世的長白世家梅三少?」 梅劍秋暗暗一怔站了起來,道:「不敢當,先生恐怕不只是個讀書人!」 莊稼漢像沒聽見一樣,道:「三少剛才說那個人,牽涉到一件劫擄朝廷命官,嫁禍他人的案,但不知他們劫擄的是——」 梅劍秋道:「新任河南巡撫趙德正大人。」 莊稼漢臉色為之一變,道:「那麼他們又是嫁禍給——」 梅劍秋道:「我的幾位長輩,『大名』高家車行主幾兄弟。」 莊稼漢目光一凝,道:「三少可否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給我聽聽。」 既來求人,何須瞞人,也沒辦法瞞人。梅劍秋當即把那班人劫擄趙大人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莊稼漢臉色一片肅穆,道:「三少請坐坐,我這就請拙荊去。」 他轉身掀簾進了東邊那間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