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無刃刀 | 上頁 下頁 |
一 |
|
▼第一章 愁土大道 豔陽普照的大上午裡,一輛高篷套馬車,在這條黃土路上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駛著。 高坐車轅提韁揮鞭趕車的,是個近卅歲的英武漢子,壯漢子彎眉朗目,一臉精明幹練形色,看他那揮鞭提韁姿態,完全是門裡的行家。 馬車雖是普通的馬車,可是一多了「高記」這兩個字可就大有來頭了,凡是經常在江湖上跑的,沒有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沒有不知道這輛馬車的來頭的。 高家車行開辦近二十年了,分支遍佈大河南北,凡是雇「高家車行」的車,條條路通行,條條路平安。 沒別的,高家車行的「子弟兵」,個個一身絕好的功夫,雇「高家車行」的車有個規矩,這規矩是高家車行自己訂的,雇「高家車行」的車只付車資,高家免費「奉送」兩名保鏢護送,若路上出一點差錯,丟東西也好,丟命也好,「高家車行」照數賠。 近二十年了,高家車行經過無數次風險,闖過無數次大陣仗,可都沒有出過一次差錯。 由於高家車行信譽好,名氣大,差不多把大河南北幾家大鏢局的生意全搶光了。 本來嘛,人出門也好,東西出門也好,誰不圖個平安?誰不求個無事?就憑「高家車行」這塊招牌,人家生意好,名氣大是當然的。 馬車兩邊各有一匹高頭駿馬,兩匹馬上各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壯漢,打扮俐落勁兒十足,儘管車上,馬上,身上,滿頭滿臉落滿了黃塵,可是看上去仍不減精神。 三條漢子兩匹馬,一輛馬車,行駛在大道上。 這條道,是溝通大河南北的大道,也是南來北往的必經之地,一天裡不知道輾過多少趟車,跑過多少匹馬,走過多少個人。 瞧,道旁那一片片青紗帳,那一片片原本綠油油的禾苗兒都變成黃的了,其實走慣這條路的人都知道,這還算好的,要是碰上一陣風,尤其是羊角旋風,刮起的黃塵,跟霧一樣,對面人不見,走上幾裡看不見天日,一點也不誇張。 走這條路是很苦的,風大塵厚日頭烤,一到晌午那高懸的豔陽能烤出人的油來,連牲口都想找蔭涼處走。 可是道旁只有一片片的青紗帳麥田,幾乎不見一棵樹,那兒來的蔭涼? 走這條道一早一晚人最多,車馬穿梭,數都數不過來,大上午裡沒人願意踩這條路。 你瞧,接著天邊兒長長的一條大路,只有這麼一輛車,三匹牲口,三個人。 牲口身上不停地冒汗,人身上衣裳濕了幹,幹了又濕,都結成了一片片細小的鹽粒子,連車軸都燙手了。 可是三條漢子精神不減,三雙眼睛仍炯炯有神,連眼皮都很少眨一下。 突然,左邊馬上那名中年漢子開了口,聲音低沉而有力的道:「大龍,能再趕一陣子嗎?」 端坐在車轅上的英武漢子兩眼前望開口說道:「恐怕不行,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鞭下去,不用多,二裡過後車軸非著起火來不可。」 左邊馬上那中年壯漢子濃眉一皺道:「真能要人的命,半年多沒掉下一點雨了,就連片烏雲也沒瞧見過,要是再這樣旱下去,這青苗兒非枯死不可,今年就別想有收成了,收成一不好,各地方可……」 右邊馬上那白淨臉中年壯漢子笑道:「風不調,雨不順,旱也好,澇也好,那是朝廷的事兒,跟咱們這些人沒關係……」 左邊那中年壯漢臉色肅穆,微一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旦久旱歉收,受苦的是百姓,一旦賊亂刀兵,倒楣的也是黎民。」 右邊那白淨壯漢子哈哈一笑道:「二哥,你縱悲天憫人,老天爺卻不下雨,又能把他怎麼樣?」 左邊那壯漢道:「走這程路苦是苦,可是咱們幹的是這行,吃的是這一行,不能抱怨誰,也不該叫一個苦字,我不是……」 話說到這兒,右手突然往上一抬,道:「大龍,早上在馬集我忘了裝水,把你的水遞給我喝兩口。」 車轅上那英武壯漢子揮手就往身後摸,忽地,他兩眼一凝,道:「二叔叔,三叔叔,您兩位往前頭瞧瞧。」 車旁兩匹馬上二壯漢往前凝目,只一眼,左邊那白淨壯漢立即說道:「前頭出事兒了!」 可不是,五十丈外道旁兩片青紗帳之間的道中央,頭東腳西地橫躺著一個人。 左邊中年壯漢濃眉一揚道:「老三,你護車。」 兩腿一磕馬,策騎超越馬車前。 英武壯漢子高坐車前視野廣,只聽他道:「二叔,留神兩邊青紗帳裡。」 那中年壯漢答應一聲,右手隨即在鞍邊一具革囊裡探去。 五十丈距離不算遠,行駛的馬車轉眼已進十丈內,前面中年壯漢一抬手,車轅上英武壯漢子立即收韁停車。 事實上也不能不停車,十丈外有個人直挺挺橫躺在路中央,恰巧攔住了去路。 白淨臉壯漢緊緊護住馬車,前面那中年壯漢停馬打量了兩旁青紗帳一眼,然後策馬緩緩走向前去。 這時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橫躺在路中央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青衣漢子,身上看不見一處傷痕,身邊也沒有一點血跡,只見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中年壯漢顯然經驗老到,三丈外他便收韁停馬,然後一雙炯炯有神的銳利目光打量著那青衣漢子。 看了一陣之後,他突然開口說道:「朋友,天上豔陽高掛,地上黃土厚積,躺在這裡會舒服麼?」 三丈外地上那青衣漢子沒有動。 那中年壯漢又開口說道:「朋友,高家車行的車通行大河南北,一向得朋友們抬愛,也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朋友這是什麼意思?何妨站起來彈彈土說個明白?」 那青衣漢子仍沒動靜。 中年漢子說了兩句話得不到一點反應,顯然有點按捺不住了,濃眉一掀,冷笑道:「朋友,我再說一句,請站起來說話!」 丈外地上那青衣漢子,也不知道真死了,或是沉得住氣穩得住,直挺挺地躺在那兒沒動。 中年漢子一雙濃眉高揚了三分,道:「事不過三,朋友,我要開道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