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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慕容嵐揚眉笑道:「賢弟不用擔心,也無須有太多顧慮,愚兄功力雖大不如昔,但頡頏個二三十招諒還不成問題,只要賢弟能及時趕到,還怕他傷得了愚兄!」

  百里相猶豫再三,終於點頭:「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此間一別之後,小弟不遠離慕容兄左右就是,小弟告辭了!」

  告辭聲中,這兩位當今宇內的頂尖兒人物,執手良久,方始依依不捨地灑淚而別。

  望著百里相出了亭,望著百里相踏上那西溪路,更一直望著百里相那頎長、灑脫的背影消逝而不見……

  忽地,慕容嵐雙目之中閃出一片難以言喻,也令人難以意會的異采奇光,而且,越來越盛……

  驀地裡,一聲蒼勁佛號劃空響起,靈隱寺那大門之內,聖心大和尚撫掌大笑而出:「罵得好,罵得好,貧衲至今方知,那罵人技巧大為精進者,是檀越而非貧衲也……」

  舉步下階,直趨亭中。

  慕容嵐含笑相迎,道:「大和尚,一頓齋飯,敢情都讓你一個人吃完了?」

  老和尚入亭,笑說道:「貧衲哪來那麼大胃口,倘若檀越嘴饞,貧衲這就交待他們馬上預備一桌好了……」

  頓了頓,又複大笑說道:「鉤心鬥角,互逞機鋒,好一場龍爭虎鬥,二位不愧當今宇內之一二,那百詐機智,那做作功夫,令貧衲坐山觀看之餘,歎為觀止,歎為聞之!」

  慕容嵐赧然一笑,指著石幾上那杯香茗,道:「多虧了大和尚這故布疑陣高明一著,否則他有好幾度要對我下手……這麼看來,真正……」

  老和尚不等話完,便自搖頭笑道:「檀越錯了,貧衲這不過畫蛇添足,未堪大用,這一著只是令他虛實莫辨,摸不清貧衲究竟已經遠去,抑或仍在左近,真正收了效的,是檀越的那一笑、那一握、那一掌……」

  慕客嵐也沒等話完就搖了頭,「大和尚也錯了,他這種人最為機警,也疑心最重,我只怕他仍疑不真,非找機會相試不可!」

  老和尚呆了一呆,歎道:「看來,知九妙最深者,檀越是不作第二人想,這一點貧衲是自歎不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貧衲敢斷言,檀越又握大半勝券也!」

  慕容嵐笑道:「多謝大和尚這句口采,其實,若非大和尚……」

  老和尚截口笑道:「休提貧衲,九妙此人蓋代梟雄,罕見奇才,錯非是檀越,換了任何人也對付不了他!」

  慕容嵐笑道:「大和尚是把自己跟三音神尼一起除外了!」

  老和尚笑道:「談口舌,貧衲是永遠難望檀越項背,檀越,連他都不能不承認了!」

  慕容嵐道:「他先前並不知我功力大不如昔,唯恐不承認反露馬腳!」

  老和尚道:「貧衲指的是十九年來先後事!」

  慕容嵐呆了一呆,笑道:「我以為大和尚指的是岳墓前那件事,大和尚,那沒有用,那是—缺老人樂全,而不是他九妙秀士百里相!」

  老和尚搖頭笑道:「一缺、樂全、九妙自恨難成十絕,妙,妙,這名號妙極,被檀越一言點破,他不知有多震驚呢!」

  慕容嵐笑道:「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處,越是這樣,便越發地使人認為這是嫁禍,而絕不會懷疑到他頭上去!」

  老和尚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不管怎麼說,檀越如今是已然對十九年來先後事的經緯了若指掌了,他不打自招,自供罪狀……」

  慕容嵐眉鋒一皺,道:「大和尚,不提也罷,我現在想起來有點不寒而慄,他處心積慮,圖謀我已久,可笑我當年竟茫茫然一無所覺,拙荊曾屢加勸告,我還斥為婦人之見,如今看來,我這十絕之見,還不如拙荊那婦人之見!」

  老和尚乘機打趣,笑道:「未嘗不是一次教訓,奉勸世人,以後要多聽為妻者言!」

  慕容嵐立還顏色:「大和尚你這輩子永遠無此福份!」

  老和尚忙合十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衲下次絕不敢輕捋虎鬚了!」

  神色忽地一轉凝重,道:「檀越,你點破他當頭報應是何意?」

  慕容嵐淡淡一笑,道:「出家人怎無慈悲心,我點破他難逃報應,自食惡果,是要他趕緊除去一缺老人,別再假以害人,此一化身一除,他將無法再……」

  老和尚雙目凝注,截口說道:「而檀越也就就此罷手了?」

  幕容嵐軒了軒眉,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年唐努烏梁海事我未死,賀蘭山也不過—具空棺,而今,他也並未能對我慕容家聲有多大影響與損害,倘若他能就此收手,我何獨不能讓人三分?」

  這胸懷,這氣度,不愧宇內第一,令人肅然起敬!

  老和尚雙目暴射神光,肅然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有此一念,已積無窮後福,九妙他應羞煞、愧煞,岔衲敢為檀越賀!」

  一行動天地,一言泣鬼神,也委實不差!

  慕容嵐談然一笑,剛要張口。

  老和尚白眉一聳,已然又道:「出家人不敢挑起血雨腥風,貧衲也無意要檀越硬起心腸絕情,貧衲以事論事,他處心積慮,圖謀迄今,貧衲不以為他能體會出檀越寬恕好意,甘心就此罷手!」

  慕容嵐挑了挑眉,道:「大和尚,何以見得?」

  老和尚道:「他若有罷手之心,早該罷手了,檀越當年唐努烏梁海未死失蹤,他可以罷手了,但他卻心猶不甘地欲毀人屍,發現一具空棺,猛悟檀越有躲避之意,他也可以罷手了,但他卻培植檀越後人十九年,支使檀越後人親手摧毀自己家聲,讓檀越絕後,近日來,神尼高足雙出,古檀越幾經以事實苦諫,慕容小施主亦已有悔意,他也可以罷手了,但他卻改弦易轍,以血盟十友借名殺人嫁禍,如今檀越本人複出,他更可以罷手了,而他卻尾隨而來,一試檀越深淺,綜此以上數點,貧衲不以為他在目的未達之前,會甘心罷手!」

  慕容嵐靜聽之餘,臉色刹那數變,及至老和尚話完,他才神色一趨平靜,淡淡一笑,道:「大和尚,這可都在我與他亭中一席談之前!而後如何,誰能預料,大和尚當知,恕字之下,頑石也能點頭!」

  老和尚瞿然說道:「阿彌陀佛,或許貧衲身為出家人,這話不該說,但貧衲即為出家人,也不能眼看道消魔長,而不聞不問,不加點破,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檀越秉性仁厚,待人以恕,固然令人敬佩,可是置身于此險惡人世,詭譎武林,未嘗不是最易吃虧

  之處,九妙為人狡猾多智,心胸狹窄,面上帶笑,內裡藏刀,貧衲只以為檀越此舉只能逼出他別的陰謀,別的伎倆,卻難以使他就此甘心罷手!」

  慕容嵐神色不變,笑了笑,道:「多謝大和尚明教,大和尚佛法無邊,智慧若海,修為超人,所見自是高人一等,姑不論以後如何,為蒼生,為武林,我防著就是,絕不敢養奸縱惡,貽害天下,罪添己身。」

  老和尚肅然合十躬身:「貧衲也謝過檀越明智,貧衲以為己身福禍事小,武林安危事大,為此,貧衲再請檀越慎防!」

  慕容嵐忙還一禮,道:「大和尚請放心,慕容嵐保證不負所期就是……」

  站直身形,一笑說道:「大和尚,這件事就此打住,現在請大和尚指點迷津,我今後該往何處去走走?」

  老和尚淡然一笑,抬眼凝注,道:「貧衲看檀越又動塵心俗念了!」

  慕容嵐笑說道:「大和尚錯了,我不是出家人,難以斬斷七情六欲,何況夫妻骨肉之情,乃天下至情!」

  老和尚笑道:「是貧衲失言,自招唇舌之禍,那麼,上天堂,下蘇杭,蘇杭兩地風光最好,檀越該走走!」

  慕容嵐目中奇光一閃,笑道:「近在咫尺嘛,我委實該多走走,告辭了!」說著,就要拱手告辭。

  老和尚突然伸手把他扣住,目注那條直達靈隱寺山門的石板路上,老臉上一片驚詫脫聲道:「檀越請看那雙少年男女!」

  慕容嵐聞言投注,只見那石板路上,向靈隱寺這邊,並肩行來一男一女,一路談笑,狀頗親呢。

  男的,一襲雪白長衫,英挺脫拔,器宇軒昂,兩道犀利目光略呈淡綠,森寒逼人!

  女的,一身大紅衣褲,柳眉杏眼,面如桃花,美豔絕倫,只可惜柳腰款擺,蕩意四溢,舉止輕佻,那一雙流波妙目,也邪而不正。

  兩個人那親昵狀,尤其女的放蕩形骸,肆無忌憚,引得路人為之側目,而兩個人卻沒一個在意地依然故我,談笑風生。

  慕容嵐眉鋒微微一皺,笑道:「大和尚何大驚小怪?春日遊湖,盡多仕女,既上靈隱,那大不了也是一對善男信女……」

  老和尚截口說道:「檀越何矯情如此?難道檀越不覺得男的雖浮猶正,而那少女卻是十足地不正派人物麼?」

  慕容嵐笑道:「我有同感,但,老和尚,吹皺一池春水,千卿底事!」

  老和尚哼了一聲,道:「雖不關貧衲之事,可未必不關檀越,倘若檀越知道這一對少年男女是誰,就不會責貧衲大驚小怪了!」

  這下引起了慕容嵐的興趣,他「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大和尚,我請教,你說說看那男的是哪家兒郎?」

  老和尚道:「此人名喚白玉臣,是河南埋劍堡、獨臂劍客郝百通的六弟子,為師仇師兄弟反目,一氣出走,已很久未在江湖上走動,不想今日突然出現此間,貧衲以為這大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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