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鐵血冰心 | 上頁 下頁
一七


  古寒月巨目圓睜,半張海口,良久憋出一句:「大和尚,你不是開玩笑吧!」

  老和尚淡然說道:「事關天下蒼生,老枘怎敢輕易戲言?」

  古寒月簡直哭笑不得:「大和尚,這該不會是真的……」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句句實言,絲毫不假!」

  古寒月道:「大和尚,你把古寒月弄糊塗了!」

  老和尚突然笑說道:「檀越聰明一世,何糊塗一時?法不傳六耳,老衲這兒有素箋一紙,檀越不解者,素箋上都有說明,且拿去看看!」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張折疊索箋,隨手遞給古寒月。

  古寒月打開一看。立刻巨目放光,詫異之色盡收:「大和尚,原來如此,大和尚認為古寒月做得到?」

  老和尚道:「老衲沒將這使命交給別人!」

  古寒月道:「古寒月幼主藝出武林第二人一身功力……」

  老和尚截口說道:「檀越也非十九年前的鐵面神陀,你一身功力與他師門在伯仲之間,做這件事,應該輕而易舉!」

  古寒月神情一震,道:「大和尚,我不信!」

  老和尚淡然笑道:「檀越不信自己,抑或不信老衲?」

  古寒月道:「古寒月不信自已能……」

  老和尚截口說道:「這是因為檀尚不知老衲已為檀越加添一甲子功力!」

  古寒月神情大震,道:「大和尚,莫非在十九年前,大和尚為古寒月療傷之際……」

  老和尚微笑不語。

  古寒月略一沉吟,猛然抬頭,「大和尚,我怎麼一直不知道?」

  老和尚不答反問:「十九年來,檀越未到外處一步,何曾與人動過手?」

  古寒月道:「但十九年後的昨天…」

  老和尚接道:「棋要逢對手,將要遇良材,如今的血盟十友,差了檀越太多,檀越無盡情用武餘地,難露真才實學!」

  古寒月巨目凝注,異采連閃,良久才道:「這麼說來,是真的?……」

  老和尚道:「本來就是真的!」

  古寒月默然不語,魁偉身軀一矮,突然拜下。

  但,雙膝剛著地,他怔住了。

  眼前哪還有老和尚人影?

  連他都未能看清老和尚是怎麼走的。

  剛站起,耳際傳來老和尚祥和話聲,莫辨方向,莫辨所在:「檀越常言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檀越功力倍增,這是檀越的福緣,老衲不過借天假手而已,何敢當檀越大禮拜謝?還記得老衲十九年前之忠告:一念為善,蒙恩報恩,已種無窮後福。檀越下得君山,可先往岳陽一行,或有所得,就此別過,他年有緣當會再見!」

  話聲隨即寂然,不復再聞。

  人,早走了,可是古寒月卻仍神情肅然,垂手而立。他恭謹望空一拜:「大和尚,古寒月受賜良多,終生難報大恩,不敢言謝,再受我一拜!」一拜面起,騰身疾射而去。

  古寒月依了老和尚的話,一離開君山,就直奔岳陽。

  人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鋼鑄的,不管一個人功力多高,紮緊腰帶餓肚子,那也是不行的。

  除非是半仙之體,煙火不食,但煙火不食,那是不食煙火,卻仍得吃點果子類充饑。

  古寒月打從昨日晌午至今,已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飲,粒米未進,腹中饑腸轆轆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所以,他一進了岳陽城,便打算找家酒樓坐坐。

  在岳陽,群英樓是首屈一指的大招牌,坐落東大街西頭,門前經常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岳陽不是生地方,古寒月一到便直奔群英樓。

  世上從人心願的事兒,少之又少。

  你想這麼做;就偏偏不能順利這麼做。

  古寒月剛走到東大街中段,離群英樓不到二十丈,遠遠地,已可看見那三個朱紅大字的大招牌。

  不料就在這時,由群英樓中傳出一陣嚷擾聲,緊接著一大群人一湧而出,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地向大街兩頭四散狂奔,生似那座群英樓就要塌下一般。

  古寒月一怔駐步,探掌一把抓住了一個跑到身邊的酒客。

  那名酒客一哆嗦,-掙沒掙脫,紅了臉,瞪了眼:「喂,你這人這是幹什麼!」

  古寒月沒鬆手,閑著的那只左手指了指群英樓:「怎麼回事?」

  那名酒客怒聲說道:「你不會自己看看去!」

  說得是,要知道怎麼回事,自己瞧去,抓人幹什麼?

  瞧模樣,他還真橫,其實難怪,吃酒吃得好好的,如果是沒有要命的大事兒,不會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地急急跑出來。

  既有要命的大事,跑都唯恐太慢,哪堪再被人扭住跑不掉?他哪能不急,又哪能不橫?

  他急。他橫,古寒月卻跟沒事人兒一般,淡然說道:「我問你怎麼回事?」

  看來他有點不講理。

  那名酒客差點兒氣炸了肺,剛要再掙,突然咧嘴大叫道:「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輕一點好不好!」

  八成兒古寒月用了點勁兒。

  古寒月道:「你要不說,更痛的還在後頭!」

  那名酒客氣得直哆嗦,咬牙叫道:「算我倒楣,裡面打架了!」

  古寒月道:「打架也用得著沒命的跑?」

  那名酒客道:「你知道什麼,用刀子打架,殺了人!」

  這種事,並不稀奇。古寒月笑了:「誰殺了誰?」

  那名酒客道:「你問我,我問誰?」

  古寒月道:「你不說?」

  大概生怕手腕上被再來一下,那名酒客忙道:「殺人的我下認識,被殺的是江湖上人物,叫什麼『三湘一劍』……」

  古寒月神情一震,變了色:「死了沒有?」

  八成兒底下又用了勁兒,那名酒客「哎呀」一聲,身子又矮了半截,咧著嘴叫道:「喂,喂,輕點兒,輕點兒,我哪瞧得那麼清楚?」

  這是實話,他要是敢瞧清楚,也用不著跑了。

  古寒月沒再問,一鬆手,騰身向前飛射而去。

  那名酒客松了口氣,張開嘴,剛要罵,一眼瞥見古寒月那如電身形,到了嘴邊的髒話又咽了回去,心裡一寒,扭頭就跑。

  群英樓的酒客,已離得差不多了,平日座無虛席的座頭,如今空蕩蕩地,桌椅倒歪,杯盤狼藉,不見半個人影兒。

  唯一不能跑的,是群英樓的帳房跟夥計,此刻俱是面無人色,嚇得癱作了一堆,一個勁兒的打哆嗦。

  也真是,既名「群英」,迎送的就是群英,既然迎迎送送都是群英,就該膽大點,哪能怕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流血玩藝兒。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