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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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無為老道果然不愧一代劍術大家,緩慢詭異劍勢中,無形劍氣千鈞,只此一招,內蘊萬端變化,對方周圍一丈之內無一不在劍勢威力範圍之內。 柳含煙外弛內張,微微一笑,步若行雲流水般,身形門處,飄左五尺,長劍由左而右,劍尖隱透尺許劍氣,攔腰反削過去。 邛崍一鶴一招落空,右腳後滑,不避來劍,軟劍筆直平劃,一招雁落平沙,幻影千百削向對方前胸,招至半途,軟劍突然一舉,劍尖倏垂,疾向對方執劍右手腕點下,招式之詭略,變化之神速,端的令人防不勝防。 柳含煙會者不忙,不退反進,沉腕跨步,劍尖上撩,一朵劍花,猛襲對方腋下右肋。 只此輕描淡寫的一招,不但頓將對方奇招破去,而且變招攻敵之奇,也使對方難以預料。 這一老一少,兩名絕頂內家高手,一位是成名多年的劍術名家,一位是藉藉無名但卻技比天人的不世奇材,一位是淺灰道袍的年老全真,一位是雪白儒服的青年書生,在這城頭上,月光下展開一場罕見的論劍較技。 二人進退攻守,一招一式看上去均是長劍輕揮,飄然無力,緩慢已極。 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種耗費真力的打法,正是劍術造詣到了至高無上的境界。 看去緩慢,其實快逾電光石火,輕飄無力,然內蘊神力千鈞,一劍洞穿牛腹不足為奇。 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無一招一式不是足使風雲色變草術含悲。彌天劍氣,無形的勁風,迫得旁立邛崍二道及一狐二虎,震懾之下,身形連連退出五丈外,方始脫離劍勢威力範圍。 城下,左方樹葉中隱伏著的數十名武林人物,更是觸目心驚,連連倒抽冷氣,凝神屏息,全神貫注在城頭上一老一少兩名絕頂內家高手身上,身形不敢稍有移動。 五招已過,雙方仍是難分軒輕,邛崍一鶴無為老道這一代劍術名家,不但未占得絲毫上風反而覺得眼前這年輕後生一身修為精湛得驚人,不但未顯半點吃力,招式步履之間反而越戰越是瀟灑自如,根本未將這場殊死搏鬥放在限內。而且掌中一柄凡鐵,由他使來,不啻一柄千古神兵。不但劍氣旺盛,劍風強勁,處處欲刺破自己神兵所揮出的一片劍幕,而且那柄凡鐵上竟產生了一陣陣強勁無倫的吸力,使得自己掌中軟劍竟似遇著一塊磁鐵般處處受了牽制,而且有好幾次均被吸得劍不由主,險些脫手飛去,雖然均經自己運功定住,但是這種強勁吸力已使自己招式受盡牽制,未克臻於盡善盡美,不能得手應心,運用自如。 心中不由大駭,暗忖如此下去,時間一久,自己不但未能制敵,說不定反被敵所制,自己內力不若對方似長江大河般,源源不斷,如再以這種穩紮穩打的耗費真力戰法,自己勢必要凶多吉少,看來勢要改變戰術了。 忖至此,手上一緊竭盡全力,振腕揮出一招湖光山色,逼得對方略一退身,仰天一聲厲嘯,如影附形迫上,軟劍連揮,殺著頻出,劍氣寒光一時大盛,狂風暴雨般向對方迎頭罩下。 柳含煙一見無為老道招式一緊,心知對方打法要變,而且是淩厲殺著連環將出。 他和無為老道已對過五招,已知對方不愧一代宗師,劍術上的造詣高出他掌上功夫多多,除幾位前輩仙俠外,放眼宇內已是鮮有敵手,此刻知道對方即將變招,卻也不敢怠慢,略一思忖,便決定只要對方招式一變,自己便以師門新創絕學蒼穹劍法迎敵。 心念方決,對方已自厲嘯撲到,頓覺層層劍幕夾帶劍氣勁風,齊向自己罩來,聲勢之猛烈,為自己下山以來所僅見,心中一緊,也自仰天清嘯一聲,招出蒼穹劍法揮劍迎上。 這回已不是穩紮猛打的緩慢打法,而呈兔起鶻落,身形穿梭如電的快速搏鬥。 月光下,一白一灰兩條人影帶起千萬寒星,片片毫光往來滾動,風聲忽忽,雷聲隆隆,一場罕絕人寰的慘烈搏鬥,瞬間在城頭上展開。 倏忽又是五招,雙方仍是秋色平分,難分勝負,且無一人占得上風。 柳含煙斗得性起,朗喝一場,雷鳴九皋、風起雲湧,二招連環使出,淩厲招式,無邊劍氣將無為老道迫得手上微微一窒,刹那間已占得上風,一聲朗笑過處,深奧絕妙的招式源源而出,劍勢連綿,無為老道已是處於下風,處處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無為老道又驚又怒,心知若不使出殺著,今夕定難討好,說不得就要血濺臨潼。 心念一動,殺機頓起,厲喝一聲,邛崍鎮山絕學披風劍法殺手三絕招回空倒轉、威震長空、千變萬化,連環閃電揮出,刹時劍氣突長,寒光頓盛。 鎮山絕學,殺手絕招果然不凡,回空倒轉甫出已將優勢扳回,緊接著威震長空,如虹劍氣迫得柳含煙掌中長劍向右側微微一蕩,千變萬化閃電刺出。 「嗤」地一聲裂帛響處,柳含煙右臂儒袖已被劍氣洞穿,砭骨寒氣,刺得右臂微微生痛,只差毫釐,一條右臂便告報廢。 柳含煙心中一驚,勃然大怒。 這是他下山以來,第一次真正小挫,他認為是平生奇恥大辱,震怒之下殺機倏起,一聲怒極而發的震天長笑,右腕一振,刷!刷!刷!一連三劍閃電般揮出,興雲布雨,狂風暴卷,春雷乍鳴,將無為老道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最後一劍嗤地一聲,無為老道頭頂束髮,齊根削去,長髮散落技下,立還顏色。 無為老道心膽欲裂,微微一怔,一個肺險被氣炸,老臉色是死白,環目圓睜,凶芒厲射,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披著一頭散發,月光下形如厲鬼,猙獰可怖。厲叱一聲:「狂徒,道爺與你誓不兩立!」 軟劍狂揮,激起滿天劍氣,就待外上。 驀地,城內百丈外有人遙呼發話道:「無為道友切莫放走這孽障,貧道紫虛來也!」 無為老道全神貫注在敵人身上,不虞有此,聞言不由一愕,倏地住手。 柳含煙人耳一聲「紫虛」,雙眉頓蹙,與無為老道同時抬眼望去。 月光下,十余條人影,疾如流失般向城頭奔來,為首一人,長髯,道袍隨風飄揚,正是武當掌門紫虛道長,背後五人赫然竟是受挫於己的玉虛老道與武當四劍,再後面的人便不認得了,但就來人腳程、身法看來,無一不是武林一流高手。 柳含煙目睹斯情,心知今夕萬難善了,說不定又是一片血腥的慘烈搏鬥,雙眉蹙處,暗歎一聲,回過頭來。 邛崍一鶴正感自己方面人少勢孤,力量薄弱,欲置對方于死地,心有餘力不足,一見來人,心中暗暗狂喜,側過頭去向著正在怔怔出神的柳含煙投過怨毒仇恨的一瞥,猙獰可怖的老臉上,浮起一絲冷酷的得意微笑。 十余來人身形極快,轉瞬間已奔抵城下,各一拔身,齊齊飄落在城牆上。 城外,兩片樹葉中又分起一陣輕微騷動。 由武當掌門紫虛道長為首的十余來人,齊向柳含煙投過怨毒的一瞥後,又將目光移注在邛崍一鶴無為老道身上。 一注之下,齊齊愕然色變。 武當掌門紫虛,不愧是老奸巨猾,城府甚深。雖知無為老道已在柳含煙手下吃了大虧,心中雖然暗驚,但面上絕不露一絲怯意,更不便出言相詢,只是向著無為老道略一稽首道:「道見別來無恙?」 無為老道雖然素性狂妄,目無餘子。但是面對這位武當掌門卻也不便稍有傲慢,也自稽首還禮道:「無量壽佛,與道兄昔年一別,如今已五更寒暑,道兄仙顏依舊風采不減,想是近年來,功課修為大有收穫,可喜可賀!」 紫虛拂髯笑道:「道見說笑啦!歲月無情,時不我與,所謂功課修為只不過是馬齒徒長,鬢邊徒增兩根白髮,令人空自嗟歎而已。」 無為老道軒眉笑道:「好說,好說,道兄實過謙了,倒是貧道面對穿梭日月,時有衰老之歎呢!」 面對一場即將來臨的無邊殺伐,兩個老道竟有如此閒情雅致,談笑寒暄,互相恭維,確也算得上心胸曠達,超人一等。 柳含煙右劍左鞘,傲然讓立,冷眼旁觀,除紫虛與無為二道正在寒暄答話外,紫虛身後諸人莫不對自己怒目而視,仇火欲噴,竟似有噬人模樣;心想可能又是為群英酒樓樓上武當四劍劍毀鎩羽之事,與邛崍一狐二虎同出一轍。雖然面對武林兩大掌門,廿余名一流高手,仍是毫不在意地一瞥之後,將目光眨也不眨地移注在紫虛與無為身上,對這數十道上仇視的目光本就是視若無睹,不屑一顧。 無為老道話聲略頓,面色一變,一指柳含煙又道:「道見不辭勞苦,親率門下,還來此地,複又出言示意,莫非也是如敝派三個弟子一樣為群英酒樓之事?」 紫虛老道面色一寒,狠狠一注柳含煙之後,微一頷首說道:「群英酒樓,辱及敝派四劍團是其中之一,但是微不足道。」 話未說完,無為老道已自輕哦一聲詫聲問道:「如此說來,這狂徒與貴派另有前嫌了?」 柳含煙聞言也不禁詫異萬分,大惑不解,暗道:自己化名任負曲,與武當派之間也就單單是群英酒樓上那場糾紛,聽紫虛之言,這場糾紛竟還微不足道,難道…… 方忖至此,紫虛老道已自冷笑說道:「這狂徒不但與敝派結有仇怨,而且是天下武林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志在必得的血海大仇!」 柳含煙腦中靈光一閃,方自恍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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