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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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走至書桌前各拈起一筆,分別在自己左掌心書寫一字,然後將左手輕輕握起,又各退至原位,含笑相對而立。 互相交換眼色後,倏地同時攤開左掌。 二女各微感一怔,相顧齊聲失笑。 笑聲一住,二女臉色齊齊一變,由滿面笑意倏轉為一臉黯然。 半晌,春蘭始幽幽一歎輕聲誦道:「多情自古空餘恨……」 秋菊突然接口湧道:「好夢由來最易醒!姑娘你這是何苦啊!」 又是各自沉默半晌…… 春蘭打破沉默,軒眉笑道:「姑娘玉女,如今情動,應該是天大的喜事,你我盡作此無謂之猜,豈不不是杞人憂天,大煞風景。」 秋菊甚勉強地微微一笑道:「喜事是喜事,但是你可記得我們的幫規!」 春蘭神情一震,笑意頓斂,黯然垂首不語。 秋菊深蹙雙眉,茫然不解地又道:「姑娘一向視男人如草芥,根本不屑一顧,男女私情更為幫規所不容,不知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能使我們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一反常態,甘冒奇險……」 春蘭緩緩抬起螓首,毅然接口道:「我雖然沒見過對方,但在我想像中,對方必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奇男子,要不然,絕不可能使姑娘為情而一苦如此!」 秋菊一臉惋惜神色幽幽地道:「奇男,奇女,這些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一場春夢,好事成空?」 春蘭微微一笑,螓首微搖道:「不然,我比你年紀稍長,這一點你未及我想得透徹。」 微微一頓,粉面神色一轉嚴肅地又道:「『情』之一字,能活人也能死人,微妙偉大無人能解,世間多少有情男女為此一『情』字,為達到他們的共同願望,而甘冒奇難,歷盡坎坷,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頭可斷,血可流而志不可屈,他們願在天比翼,在地連理,生而同寢,死而同樞,雖海枯石爛,此情此行,不是任何巨力所能阻攔。 「他們更相信在塵世不能相諧連理,縱為情死,兩個在天靈魂也是相互偎依而不片刻分離! 「如此可歌,這般可泣,你能說他們是好事成空,一場春夢?」 說完,面帶微笑,妙目淚光潸然,註定秋菊,靜待答覆。 秋菊靜靜聽完她一番感人至深的話後,心中倏有所得,悚然動容地道:「小妹與蘭姐相處多年,竟不知蘭姐傷心人別有懷抱,出言勾起情思,心中至感不安,小妹甘冒賣幫規大罪,在此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春蘭會心一笑道:「我不提也罷,事隔多年也漸漸淡忘得差不多啦!」 微頓接道:「姑娘的事不知真假有無。你我單憑猜臆即在此做此狂態,若是猜得錯了十萬八千里,豈不是笑話。」 秋菊怔了一怔,也覺自己适才一番作態跡近瘋狂,櫻口一張,方待答話。 摹見床上酣睡中的仲孫雙成一雙妙目長長的睫毛上竟掛著幾顆晶瑩的珠淚,繼而眼皮微一翕動,幾顆珠淚又順著眼角滴落在枕邊,忙又將到了唇邊的話咽了下去,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地直盯在床上仲孫雙成的嬌靨上發起呆來。 春蘭背向著軟床,根本不知背後發生何事,此時一見秋菊欲言又止地訝然神態,不由大惑不解,忙一轉身,順著秋菊目光望去。 她一看之下,心中登時了然,柳眉一軒,含笑說道:「姑娘可覺貴體好些了嗎?婢子春蘭、秋菊奉我家姑娘之命在此侍候多時啦!」 此言一出,倏見仲孫雙成嬌靨上泛起一陣紅暈,兩排長長的睫毛仍自一陣翕動。 秋菊至此方恍悟她已經醒轉,不禁失笑道:「此系善地,姑娘但請放心,如需要什麼請儘管吩咐婢子就是!」 但見床上仲孫雙成嬌靨紅暈更濃。 隨即,睫毛一動,睜開一雙妙目,凝睇二婢,嬌羞無限地柔聲道:「多謝二位姑娘勞神,心中已感恩莫名,雖粉身碎骨,難報萬一,何敢再言吩咐二字!」說完,雙臂一撐,作勢就要坐起。 春蘭慌忙疾步上前,輕按仲孫雙成半起嬌軀,急道:「姑娘玉體康復未久,此時不宜猝然坐起,尚請躺下多休息一會兒,容婢子稟明我家姑娘後,再請姑娘下床。」 仲孫雙成适才之所以要坐起,是因為自己此刻業已醒轉又已被人家看破,當著人家面前,怎好再賴在床上不起?只好強自掙扎坐起,如今一見人家如此真誠,也不好再強拂人意,是以略一遲疑,又隨著春蘭玉手躺下。 春蘭撫媚一笑,又道:「姑娘敢是已蘇醒多時了?」 仲孫雙成粉靨一紅,微笑頷首道:「小女子在二位姑娘笑時便已醒轉,唯恐驚動二位故一直賴在床上未起,後來又聽得姑娘高論,敬佩之餘不禁感動得流下淚來,不料卻被秋菊姑娘慧眼看破,兒女之態,倒叫二位姑娘見笑啦!」 說完,目光盈盈,向著春蘭抿嘴一笑。 原來,仲孫雙成確是在二婢互相打鬧嬉笑之際,便被驚醒。 她一醒轉,一幕自己受難情景便自掠上腦際,心中大駭,忙一自試,覺得身子並無異狀,又聽得二婢言談,心知自己是在危難中被二婢主人救回,保全一身清白,心中又頓時一寬。微一睜目,見美豔二婢嬉興正濃,不忍相擾,後來又聽二婢談及主人神色一事,不由又動好奇之念,索性閉上雙目,裝作酣睡未醒,繼續聽下去。 一直俟二婢談及「情」字微妙,倏使她憶起數日來萬里奔波,無非為一「情」字,「情」字作祟下又險使自己清白蒙羞,白壁遭玷,幸為人所救,不然自己將來尚有何面目再見心上人?豈不使自己情天長恨?悲從中來,淚水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又不料卻被二婢看破,等二婢出言相詢,心中頓感羞窘異常,萬般無奈,千種羞窘之下,暗忖:自己已經醒轉,此時如再不答話必會招人不快,對方又為自己恩人女婢,自己何能如此?遂硬著頭皮,睜目答話。 春蘭靜靜聽完仲孫雙成幾句話後,關心中本就已不自在,又被她那抿嘴一笑,笑得粉面上陡感一熱,嬌羞異常地道:「小婢素性愚疾,廢話連篇,倒令姑娘取笑啦!」 仲孫雙成心知對方有意自謙,微笑道:「至情至聖,感人肺腑,天下有情男女必視姑娘高論為金科玉律,何言廢話,姑娘太謙虛啦!」 至此一頓,倏又憶起二婢适才所言「男女私情為幫規所不容」一詞,方想要問,又想起此事可能是人家隱秘,或不願為人道,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秋菊微笑問道:「姑娘敢是有何吩咐?請說無妨!」 仲孫雙成忙掩飾地道:「吩咐二字愧不敢當,只是小女子身受貴主人相救大恩,至今猶未得一謁貴主人仙顏,心中至感不安而已。」 她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未落痕跡。 但是俏春蘭人本玲瓏心竅,加以追隨白衣姑娘多年,幾經歷練,雖不敢說是詹尹、君平,但是對於察言觀色卻是猜無虛著,豈有不知她是在掩飾其詞?但她卻不點破,微微一笑:「姑娘既欲一見我家姑娘,且請稍待,婢女這就去請出我家姑娘與姑娘相見。」 隨即,微一檢枉,柳腰款擺,蓮步輕移,輕盈異常地穿簾而去。 稍頃,仲孫雙成倏聽簾外響起一陣碎步,由遠而近,瞬間已抵房門。 她心知是春蘭已陪著自己這位尚未謀面的恩人到來,忙不迭地,一雙粉臂一撐,就待起身相迎。 突聽簾外響起一個清脆輕柔無比的聲音:「姑娘請勿客氣,且請躺下,不可妄動玉體!」 聲似銀鈴落地仙樂乍鳴,悅耳動聽已極。 仲孫雙成暗感一震,忖道:好敏銳的聽覺!妙目一注,直盯著房門發聲處。 珠簾掀處,仲孫雙成猛覺眼前一亮,頓時愕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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