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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柳含煙見狀會意,冠玉般雙額,飛紅陡起,心知是自己一個身子躺在人家雙腿上大半夜,把人家一雙腿壓麻了,內心歉疚之中,微帶一絲甜意。

  他此時微一打量美姑娘,見她除人長得絕美之外,一身淡雅如雪的白綾勁裝,更襯托得她秀麗出塵,潔白的白綾勁裝上泥跡斑斑,且已為夜露滋濕。

  他心中說不出是何種滋味,星目中充滿感激,歉疚著凝注美姑娘粉靨,然後略整儒衫,一揖至地,朗聲道:「姑娘救命大恩,在下不敢言謝,敢問姑娘芳名,終生不忘!」

  此言一出,美姑娘停下一雙正在為自己雙腿按摩的玉手,螓首微抬,妙目異采頓現,嬌聲問道:「些許小事,豈值得相公掛齒?」

  柳含煙神情一肅,莊容答道:「武林中人,一向講究滴水必報,更何況姑娘對在下有再生之德?在下終生必永志不忘!」

  美姑娘粉靨喜容微現,繼而神情一黯,幽幽一歎,櫻唇輕啟道:「我叫路雁,救人于危,事本份內,不敢望報,只要……只要……只要相公知道有我這個人就行啦!」

  柳含煙心內微感一震,低頭暗忖道:怎地這聲音聽來如此耳熟?莫非她是……

  思忖至此,旋即一想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好隨便亂猜?也就未再深思,同時他又聽出這白衣姑娘對他所說的話中,竟是充滿了幽怨情意,一時心中怦然,垂頭任立,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柳含煙這一躊躇,對方猶以為他怪她話說得太露骨而感到不快,又是幽幽一歎,泫然欲泣地淒聲道:「相公不必作難,若是怪我過分唐突,路雁就此別過!」

  柳含煙聞言,心知自己神態引起人家誤會,疾步上前忙道:「姑娘萬勿誤會,你我既是萍水相逢,姑娘絕代風華已足令在下縈思,更何況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更是不敢或忘!」

  白衣姑娘路雁鳳目微盼,見柳含煙一副焦急惶恐神色,不由芳心大慰,默默含情一碟,方破涕為笑道:「真的?」

  一頓,不勝羞嬌的俯首輕聲接道:「其實,我倒不是因為救了你,才要你記著我……」

  這白衣姑娘人長得美極,美中更合嬌媚不勝的神態,破涕一笑,梨渦乍現,這句話由她口中說出,聲音有如九天仙樂悅耳動聽,看得、聽得柳含煙心中微微一蕩,一雙星目竟呆呆地凝注人家一張吹彈欲破的粉靨上,再也收不回來……

  半晌,白衣姑娘未聽他答話,誤會又生,螓首微抬,美目一瞥,見他一雙星目正呆注自己,心中一甜,粉面紅雲陡起,嚶嚀一聲,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

  柳含煙人耳一聲嚶嚀,心中一震,倏然驚覺自己失態,忙一斂神,岔開話題,問道:「地幽幫徒眾一個不見,想是已被姑娘驅退。」

  白衣姑娘緩緩站起嬌軀,一邊輕輕拍去衣衫上的黃土,一邊茫然地問道:「什麼地幽幫?」

  柳含煙心想對方必是甫自在江湖走動,不知何謂地幽幫,歉然一笑道:「姑娘昨夜可曾看見數十個黑衣蒙面人?」

  白衣姑娘狀似恍悟的訝聲道:「相公可是說那些黑衣蒙面人就是地幽幫人士?」

  柳含煙微一頷首,答道:「正是指那些人。」

  白衣姑娘路雁「哦」地一聲,道:「昨夜我途經此地,見相公正在危急,故而飛身擊落那點綠芒,綠芒才落,相公已倒地不起,那些黑衣蒙面人一見我半途出手,就要圍攻我,幸而其中有一位黑衣蒙面姑娘斥退眾人,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後,就率眾退走啦!」

  說至此,話聲微頓,玉手一理雲鬢,妙目流波神秘地一注柳含煙,接問道:「那位黑衣蒙面的姑娘,相公可認識?」

  柳含煙劍眉一軒,微一搖頭道:「不認識!」

  白衣姑娘路雁一臉不解神色,自語道:「這就怪啦!」

  柳含煙方待要問,白衣姑娘妙目註定柳含煙,接道:「他們去後,我略察相公傷勢,見相公是中了獨門奇毒,獨門奇毒只有施毒人方能解得,我雖身懷數種靈藥,但不敢貿然輕用,正空自焦急間,那黑衣蒙臉姑娘去而複返,她告訴我,相公是中了千年鴆煙奇毒,非施毒人獨門解藥不能解救,如亂投別種藥物反加速血液中毒素運行,說著,她又遞給我一粒解藥,囑我嚼碎喂相公服下。」

  說至此,粉靨飛紅,陡起螓首倏垂,嬌羞不勝。

  柳含煙心中一蕩之後,對眼前這位白衣姑娘路雁更為銘感。

  兩人沉默片刻,白衣姑娘路雁緩緩將頭抬起,深情一注柳含煙,又道:「那位姑娘眼見我喂相公服下靈藥後,又助我為相公推拿一陣,然後要我將相公抱起靜坐,不可移動,她也仁立一旁為我守候,直到曙光微透,相公即將醒轉時,方深深望了相公一眼,飄身離去,所以,我認為相公一定認識她。」

  柳含煙靜靜聽完了路雁一番細訴後,心中頓感百思莫解,他實在想不透那把他視為生死大敵的黑衣蒙面姑娘為何要贈送解藥,相救自己?又為何要為自己守候至天明?

  困惑之餘,不由對那黑衣蒙面姑娘敵意漸消,好感暗生。

  但刹那間,另一種意念又浮上心頭,那就是天下武林數百個年輕高手死亡命案,由這件命案來說,她又是天下武林的共同大仇,她雖對自己有援手之恩,但是自己又豈能因私而忘公?

  此念方興,恩師諄諄訓海又在耳邊響起:「煙兒,大丈夫要恩怨分明,當機立斷,不可優柔寡斷,貽誤終生……」

  至此,柳含煙銀牙暗咬,暗暗決定,決心放過那黑衣蒙面姑娘,另找地幽冥後與地幽幫其他徒眾算帳。

  柳含煙面上神色瞬間數變,白衣姑娘路雁冷眼旁觀,已悉數收在眼內,知道他天人交戰,恩怨難決,一顆芳心也是忐忑不安地隨著柳含煙面上神情變化,時上時下,最後一見柳含煙面色一整,劍眉倒剔似有所決定,一顆芳心也頓時懸在中間,粉面上一片希冀神色,妙目註定柳含煙,希望能得知他的決定,櫻口數啟,欲言又止。

  柳含煙一見路雁神色,認為她與那黑在蒙面姑娘一夕相逢,那黑衣蒙面姑娘又對自己熱心贈藥救助,故而對那黑衣蒙面姑

  娘已生好感,友誼漸滋,在愛屋及烏的心情下,當然不免想知道自己對那黑衣蒙面姑娘的看法。

  他微微一笑,隨即面色一莊,道:「聽姑娘對在下一番細敘,在下知道那黑衣蒙面姑娘對在下也有贈藥活命之恩,姑娘既是在下活命恩人,在下不敢對姑娘隱瞞,那黑衣蒙面姑娘雖對在下有恩無仇,但卻是天下武林血海大敵,在下側身武林,為衛道除魔,自不便不問,适才在下幾經深思,今後決定放過那位姑娘,但對地幽幫其他徒眾嚴懲不貸!」

  白衣姑娘聽完了這番話,心中不由暗暗憂喜參半;喜的是柳含煙對黑衣蒙面姑娘的敵意,如今已不復存在,敵意一除,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得多啦!

  憂的是……?

  路雁雖然心中憂喜參半,但卻對柳含煙超人之胸襟,恩怨分明之行為,暗感軟佩不已。

  黛眉微挑,嬌笑道:「相公這等超人胸襟,實令妾身深感敬佩,若那黑衣蒙面姑娘如今隱身左近,聽得話聲,必對相公感激不盡呢!」

  說完,向著柳含煙又是展顏一笑。

  這一笑,把柳含煙笑得滿腹疑雲頓起,以為那黑衣蒙面姑娘與路雁事先已商量好,由路雁出面向自己說明,她自己則隱身左近,竊聽兩人談話。

  忙用內家天聽術默察一遍,半裡內渺無半個人跡。

  他猶未全信,為恐自己聽覺有誤,方待再默察一遍,路雁已有所覺。

  雙眉一揚,銀鈴般笑道:「相公好精湛的內功,我是說著玩兒的,那黑衣蒙面姑娘此刻怕不已遠在天邊啦!」

  柳含煙被她一語道破心思,頓時俊面飛紅,尷尬異常,心中雖暗暗驚佩對方功力深厚,眼神厲害,口中卻訕訕笑道:「姑娘好高明的眼力,在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些微小技,倒叫姑娘見笑啦!」

  路雁妙目一眨,秀眉雙揚,笑問道:「好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相公難道不怕連我也是地幽幫的陰謀嗎?」

  柳含煙先還以為自己出言不慎,招致路雁誤會,心中一急,方欲解釋,星目注處,又見她說話神態不似有氣,心中微寬,遂也軒眉笑道:「姑娘風華絕代,秀麗出塵,恍如仙子滴世,舉止言談之間,正氣充沛,斷不會與地幽幫為伍……」

  話猶未完,路雁已俏問道:「假如我是呢?」

  柳含煙雙眉一剔,拊掌大笑接道:「假如姑娘是地幽幫中人,想必就是那黑衣蒙面姑娘的化身啦?」

  路雁聞言,粉面顏色倏然一變,神情也似乎一震。

  柳含煙只顧說話,根本對路雁神情變化未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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