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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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及此,適逢虎條雙翅如山當頭壓下,仲孫玉佯裝為勁氣所震,仰面「砰」然倒地。 一旁仲孫雙成嚇得花容失色,駭然欲絕,嬌叱一聲正待撲上,猛覺一股暗勁自肩上壓下,竟使她蓮足生根無法移動分毫,一急之下,螓首急轉,四顧之餘,但見柳市煙一隻衣袖搭在自己肩上,星目註定自己,在示意搖頭微笑,隨即向場中一呶嘴。 仲孫雙成滿懷不解,正要回顧。 驀聞一聲淒厲鳥鳴,跟著似有重物墜地,「砰」地一聲大震。急忙四顧,美目瞥處,但見自己爹爹手提長劍,已仁立在面前,白眉深蹙面現餘悸,於是芳心大定,嚶嚀一聲撲向爹爹懷中,喜極而泣,骨肉之情,感人至深,看得柳含煙心中一陣黯然,不由喟然一歎。 原來适才仲孫玉劍誅百年虎梟那一幕情景,確也驚險已極。 鳥靈到底不若人靈,否則人也不會被稱為「萬物之靈」。 仲孫玉甫一倒地,藍九卿心頭狂喜,虎梟如影隨形,雙翅一斂,直撲而下,就在這時,柳含煙阻止仲孫雙成出場救父的一幕,也同時落人藍九卿目中,他猛悟虎梟中計,方要出言相喚已是不及。只見地上仲孫玉左掌微揚,一蓬紫芒打向虎梟雙目,也是虎梟命當該絕,不防有此一著,嗤嗤兩聲,虎梟兩眼俱瞎,厲鳴一聲才待展翅飛高,但仲孫玉身形已電射而起,右掌長劍一吐一吞,虎梟連叫都沒來得及,項下軟毛處,已被這柄千古神兵貫穿一個大洞,「砰」地一聲墜地,腥血狂噴,一陣掙扎,便告斃命。 藍九卿一見自己長劍被奪,師門坐騎百年虎梟頃刻斃命,心知再留下去自己也走不了,乘仲孫玉父女喜極擁抱,柳含煙黯然一歎之際,就要脅尾巴逃竄。 驀地,距聽松谷約有千尋的華山山腳下響起數聲淒厲長嘯,聲如狼嚎鬼哭,直透雲表,歷久不散。 藍九卿面上掠過一絲冷酷、得意的微笑,仰首也是一聲淒厲長嘯。 這數聲彼此互相呼應,刺耳長嘯,聽得仲孫玉父女如遭電殛,臉色大變,柳含煙劍眉微蹙,面現殺機,星目神光一掠即隱。 藍九卿嘯聲甫落,聽松谷又響起一聲短促嘯聲,來人身法之快顯已驚世駭俗。轉瞬間,六條身影由谷口疾如流星劃空般,射落藍九卿身邊。 六人這一現身,仲孫玉父女驚得微顯寒栗,柳含煙則是一雙劍眉由微蹙變為深鎖,但立即暗中運功,以防急變。 這六人正是武林聞聲色變、惡跡昭彰的一代魔頭六神通,長像卻是一個比一個難看,獐頭鼠目,簡直不像人形。 靠藍九卿最近的一個老長者長得豹頭環眼白髮盤項,身軀高大一臉虯髯,鷹鼻闊嘴,圓臉上刀疤縱橫,一目已眇,一隻獨眼開合間精光四射,顧盼生威,正是眇目天王公孫忌。第二個卻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一張乾癟老臉上波紋重疊,鉤鼻、細目、海口,雙目深陷、兩頰高突、白髮披肩形如女巫厲鬼,猙獰可怕,鬼爪握一根梟頭拐杖,粗如兒臂,漆黑發光,不知是何物打造,這正是飛天夜叉焦五娘。 第三個老者身材瘦小,滿頭髮形如亂草,招風耳、三角眼、塌鼻子、闊口,陰森地不帶一絲生人氣息,正是無影鬼叟公羊赤。 第四個老者身材矮胖,四肢短小大腹如鼓形如冬瓜,禿頭、細目,一張嘴大得驚人,一笑足可裂至耳根,一臉橫肉不時微微抽動,令人寒心,正是陰山人屠北宮寅。 第五個老者身材細高,小腦袋白髮盤簪於頂,皮包骨的瘦臉上一隻綠豆眼高高鼓起,碧光四射,兩腮深陷,尖下巴下幾根疏稀的山羊鬍子無風自動,一雙手臂奇長過膝,兩隻乾癟手爪,指甲長逾幾寸,黑紫發亮,正是碧眼毒爪追魂客辛浩。 第六個卻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長像奇絕,裝束怪異,一張臉自鼻為界半紅半白,長髮垂肩,粗眉細目,頷下淨光無一根鬍子,看來頗似個昂藏丈夫,只是一身穿著大紅大紫,下身曳一襲長裙,雞皮也似的老臉上濃施脂粉,舉止不帶一種男子氣概,正是陰陽人妖君龍陽。 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昔年葛衣青囊行道江湖,曾與六神通朝過面,並不覺驚異,而柳含煙與仲孫歎成二人卻是初睹怪客,不但驚異,看到後來簡直覺得噁心。 六人甫進聽松谷,飛天夜叉焦五娘已瞥見自己豢養多年的珍禽百年虎梟已橫屍就地。心中痛惜異常,故剛一落地手中梟頭杖一頓,一雙細目精光四射凝住柳含煙等三人,厲聲道:「鐘孫老鬼,老婆子座下仙禽可是你所傷?」 仲孫玉乃行醫之人心性慈悲,此時一觀眼前情勢知道無法善了,與其任人宰割,不如一拼以保全自己一世英名。一念及此,膽氣不覺為之一壯,毅然答道:「不錯,前輩仙禽正是仲孫玉所誅。」 焦五娘未料到仲孫玉如此大膽,見了自己六人不但不覺得害怕,而且竟取大喇喇地對自己講話,這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微微一怔,滿懷不信的細一打量仲孫玉,猛覺心裡一震,立即省悟,頭也不回來,怒聲道:「卿兒過來!」 藍九卿正欲向自己五位師父哭訴受挫經過,聞喚一驚,忙飄身向前。 焦五娘梟杖一指仲孫玉,問藍九卿道:「那仲孫老鬼手中兵刃可是師門重寶摧心劍?」 藍九卿渾身一顫,垂首囁囁嚅嚅地道:「卿兒……一時……失……手……被……」 「住口!」 他話未說完焦五娘已是一聲怒吼,跟著滿頭白髮根根倒豎,細目凶光畢露,神色益覺猙獰怕人。突然,凶態一斂,仰天一陣碟碟怪笑,聲如夤夜鬼哭刺耳難聽,笑聲一落,又複問道:「白骨令可曾賜下?」 「卿兒已如諭傳下。」 「好,你且退後!」藍九卿如獲大赦,躬身退後。 焦五娘滿嘴牙咬得格格作響,向仲孫玉厲聲道:「好大膽的老鬼,藐視六神通白骨追魂令已是萬死有餘,複敢搶去我徒兒防身神兵,傷我座下靈禽,今日我如不將你父女挫骨成灰,然後一把火燒掉你這賊窩,老娘從此武林除名,拿命來!」 話聲一落,人已如鬼魅飄進,右掌梟頭杖一掄挾帶一股淩厲狂飆,猛向仲孫玉當頭砸下。 仲孫玉此時膽氣大壯,英風盡複,一見飛天夜叉焦五娘神色猙獰,揮杖擊來,冷哼一聲,一振手中長劍就待撲上。 驀間身旁柳含煙一聲朗笑,身形已如閃電飄風,搶在前面迎向焦五娘。 兩條人影甫接,「砰」地一聲震天大響,兩條人影又倒飛落地。 仲孫玉父女大驚,雙雙飛身迎上。 但見柳首煙俊面微白,劍眉微蹙,仲孫雙成以為煙弟弟已傷及內腑,芳心大震,淒然欲泣,急問道:「煙弟……」 柳含煙一見仲孫玉父女急形於色,尤其仲孫雙成關切深情溢於言表,不由暗暗感激,搖頭微笑道:「成姐放心,小弟並無大礙,只是稍感血氣有點震盪而已。」 至此一頓又道:「這女魔一身功力實不容輕視,六神通非浪得虛名,端的驚人!」 他驚,焦五娘連同身後五人比他還要吃驚。 請想,飛天夜叉焦五娘一代蓋世魔頭早已聞名武林,傲視群雄,成名江湖之時,這年輕後生柳含煙恐怕還未投胎!幾十年來除前輩正邪三生、五老丐、二魔、四邪能與她戰成平手外,其餘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群雄見了她無不魂飛膽落,望風逃竄,哪裡還談得上動手過招? 如今在她凝聚八成真力瘋狂一擊之下,直以為對方不死也得重傷,哪知大謬不然,一杖不但沒把對方斃在掌下,反而被對方一掌把自己震得血氣浮動,如飛倒退,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令人不能置信的事,如今八十歲老娘倒崩孩兒,事實擺在面前,全場十四對眼睛,眾日睽睽下,確是如此!這縱橫武林半生的女魔頭焉能受得了。 焦五娘一雙凶眼炯炯發光,面上晴陰不定,原來醜陋無比的一張老臉更顯得猙獰,嘿嘿一聲冷笑,厲聲道:「娃娃好俊的功力,竟敢橫來架梁,你是何人門下的,說!」 柳含煙劍眉微軒,微微一笑道:「家師山野之人,久棄名號,不提也罷!」 焦五娘見他不肯說出師門,料想必是藉藉無名之輩,也未再追問,暗想憑自己數十年武林經歷,等一會兒還能看不出你身列何門何派? 這時柳含煙也同她一樣的在想,他暗忖道:這女魔頭一身功力端的不容輕視,自己全力一擊不但未傷及對方一發一肌,反而震得自己如飛倒退,氣血浮動,實在是自己下山以來所遇唯一勁敵,自己與他們單打獨鬥或許可以勉強自保,而這批魔頭陰險惡毒兼而有之,什麼手段都施得出來,自無道義好說,萬一他們對自己這年輕後輩不顧道義聯手而攻,自己與仲孫玉父女勢必難逃毒手,目前這七個人之中就有兩個色魔在內,成姐姐如落在他們手中豈能倖免?看來今日不能力鬥,只能智取……心念已決,正待發言。 突見風流郎君藍九卿縱至焦五娘身旁,附耳一陣竊竊私語,似在向焦五娘央求什麼,一臉可憐企求神色。 焦五娘起先一臉忿色,連連搖頭,半晌藍九卿附耳又是一陣私語,頓見焦五娘面色微霽,勉強一頷首,藍九卿方滿面喜色,轉身退後。 看得柳含煙大惑不解,劍眉一蹙,默運神功護身,以待來敵。 突見焦五娘向身後仲孫玉一招手沉聲道:「仲孫老鬼你過來!」 仲孫玉、柳含煙、仲孫雙成,三人俱感一怔,仲孫玉猶以為對方是向自己指名叫陣,自己雖技不如人。但亦不能略示畏怯,昂然向前與柳含煙並肩而立。 焦五娘聲調突然一變,柔聲道:「仲孫玉!今日之事你預備如何善後?」 態度和順前所未見,對焦五娘來說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仲孫玉更不料她會有此一問,微微一怔,長眉一軒答道:「仲孫玉不是懼事之輩,但憑前輩決定!」 一句話豪氣干雲,聽得柳含煙暗暗心折,悚然動容。 焦五娘老臉一沉正要發作,倏地臉色一變,乾笑兩聲,道:「老鬼真是屎坑裡的石頭,又硬又臭!」 至此一頓,沉聲接道:「依你藐視白骨追魂令,奪我卿兒防身兵刃,殺我座下仙禽而論,本應全家誅絕;奈何我這寶貝徒兒看上你家丫頭,不要老身動手,如果你肯將你那丫頭獻上,讓他們結成連理,老身作主,不但今日之事一筆勾銷,日後咱們還是一家人呢!嘿嘿!」 一番話軟硬兼施,聽得柳含煙氣往上沖劍眉連軒,仲孫玉長眉倒剔雙目圓睜,仲孫雙成氣得柳眉倒豎花容失色,嬌軀微顫,一飄身,搶至其父身邊,顫指就要喝罵。柳含煙心裡一動,一拉仲孫雙成,眼色示意,轉向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此意甚佳,不過晚輩以為婚姻乃屬男女大事,不可相強,亦不可草率就章,晚輩在此有一個條件,如果這個條件,老前輩認可,則仲孫前輩當無異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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