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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第二十四章 父母之心

  沈元通不加思索的道:「老前輩悲天憫人,一片菩薩心腸,必是看不慣應成倫的為非作惡,為了扶持正義,掃蕩魔氛,故以再出江湖。」

  大頭怪人袁逢異張口又笑道:「老夫百數十年來從未過問江湖中事,臨死了,難道還願意自惹麻煩麼?」

  沈元通面現訝容道:「老前輩既無為人之心,何以做出為人的事來呢?」

  大頭怪人臉上微現傷感之色,自言自語道:「老夫一生之中甚少朋友,如說有的話,也只有兩個半而已。」

  他忽然揚聲接道:「卓丫頭的師祖是我知交之一,其次一個,是應成倫的祖父應祖光,另外的半個則是應成倫的父親應恨。」

  沈元通聞言面現驚色,心想以大頭怪人一身功力,真是為了故人之後從中硬作主張的話,倒是甚為麻煩之事,是以頗為緊張地聽著。

  大頭怪人繼續說道:「應氏父子,一生正直光明,家傳絕學,也是正宗心法,那知應成倫這個逆子,舍正途而不用,偏偏走邪門,求速成,私自練了一身『寒靈陰功』,丟儘先人顏面,為非作惡。」

  覃英插口說道:「這種不肖子孫,為什麼不大義滅親,殺了他!」

  大頭怪人怪眼一瞪道:「我那朋友,何嘗沒有這個念頭,只是虎毒不吃兒,始終下不了手,等到應成倫鬧得太不成話的時候,縱有除惡之心,已是遲了。」

  覃英又道:「難道他們就眼看著自己的子孫,為惡江湖不成?」

  大頭怪人歎道:「他們何嘗袖手旁觀,只是應成倫功力大進,他們已經制不住他啦!」

  沈元通也忍不住問道:「難道父母管理兒女,還要憑仗功力麼?」

  大頭怪人黯然冷道:「應成倫如果僅以功力反抗乃祖乃父,也算不上是絕惡之徒了!」

  沈元通張目驚道:「聽老前輩的語氣,難道應成倫竟對自己的祖父、父親下了毒手?」

  大頭怪人臉上微現感傷之色,道:「是的,他不但不服祖父父親的管教,而且還出手用『凍脈』手法,傷了其祖父、父親的五大主脈,使他們痛苦哀號,求死不得。」

  這種大逆不孝之事,確然駭人聽聞,當時草堂之上,人人都變了顏色。

  覃英秀眉一剔,憤憤地道:「袁爺爺,你為什麼不幫助他們?」

  大頭怪人道:「誰說我沒有幫助他們?」

  覃英籲了口氣道:「袁爺爺一定是把他們的傷勢醫好了!」

  大頭怪人臉色一慘,發出似哭的笑聲道:「孩子,你把袁爺爺看得太高了,不要說四十年前的我沒有解治『凍脈』的能為,就是今天的我,一樣無能為力。」

  此話不但覃英不信,就是玉簫仙子臉上亦是有了疑容。

  大頭怪人解釋道:「我的意思,不是說我的功力不夠深厚,而是說我的功力道路,消解不了,『寒靈陰功』的『凍脈』手法。」

  覃英不由好奇的問道:「如此說來,普天之下,無人可解『凍脈』之傷了?」

  大頭怪人袁逢異大眼一眨,道:「一物克一物,練有純陽功夫的人,便是『寒靈陰功』的死對頭!」

  羅惜素道:「那麼我爺爺該是應成倫的唯一剋星了。」

  大頭怪人點了一點頭,道:「羅拱北確有解治『凍脈』手法的辦法,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結果,還是我成全了他們。」他頓了一頓,一字一停地道:「我……一……掌……一……個,送他們……歸……了天!」

  覃英尖聲叫道:「你親手殺了自己的朋友!」

  大頭怪人怒聲道:「當時的情形,要是你,你又該怎麼樣?你能眼看著你的朋友,哀號痛苦地求死不能麼!」

  覃英被說得啞口無言,沈元通道:「袁老前輩從權應變,正是最恰當的處置。」

  大頭怪人看了沈元通一眼,深以沈元通能夠體會出他當時的心情為感,又長歎道:「其實當時我也硬不起心腸,下不了手,而是應氏父子苦苦哀求我動手的!」

  草堂之上,沉寂了片刻,大家都用自己的想像,去揣摩當日大頭怪人所處的困境,並都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悚然的冷汗。

  大頭怪人傷感了良久,接道:「最可歎的,便是應氏父子在將時之前,還苦苦的哀告於我,要我答應他們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覃英大呀笑道:「應氐父子臨死還有心情開玩笑麼?」

  大頭怪人眼光,落在慈航玉女卜秀蘭身上,話卻是對著覃英說道:「孩子,你現在不會明白應氏父子當時的心情,等到了你有孩子以後,便會明白了。」

  覃英睜大了眼睛,果然被大頭怪人唬住了,只得也轉眼看著慧航玉女。

  慈航玉女臉上現出了微笑,道:「依晚輩猜想,應氏父子定是不讓老前輩處死應成倫!」

  大頭怪人點頭概然道:「天下父母心,完全都是一樣的呵!」

  覃英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恍然而悟道:「父母愛子之心,真是無微不至,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除了袁爺爺外,天下便無人可殺死那忤逆之子了嗎?」

  大頭怪人道:「你的話只說對了一半。」

  「應氏父子雖然請求我不要親自殺死應成倫,但並不限制我幫助別人出手制死於他。他們的心意是,多給應成倫反省的時間,希望他終能放下屠刀,回頭向善。」

  沈元通歎道:「如果他不是晚輩殺父之仇人,晚輩倒願意看在他祖父父親的份上,饒他一命!」

  「可是如今…………」臉上現出極為尷尬的神色。

  慈航玉女玉容慘澹,悲不可勝,她乃是仁德慈心之人,含淚道:「孩子,如果應成倫確有悔過從善之心,你就是饒他一死,你父親泉下有知,一定也會高興的!」

  沈元通想起乃父的死,心頭一酸,俊目之中注滿了英雄之淚,低聲叫了聲「媽!」心中有著許多說不出口的話。

  大頭怪人也是一陣激動,正色道:「賢母子一片天心,深明大義,老夫先代故友謝過二位了。」他站起身來,即欲行禮。

  慌得慈航玉女忙道:「老前輩千萬不可如此,否則晚輩母子于心難安。」

  大頭怪人一笑收勢,然後又接了說下去,道:「其實,應氏父子最後還又給了我一件東西。」

  他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隻褪色的香荷包來,道:「他們請我在應成倫怙惡不悛,回頭無望之際,將這只香荷包交給應成倫,如果應成倫稍有人性,仍請老夫轉請下手之人,稍留餘地,再給他一個機會。否則,但請痛下殺手。」

  話畢,將那個褪色香荷包交給沈元通,又道:「老夫為了故友之托,數十年來,內心難安,那逆子一天不死,我的責任一天難去,我遍歷了天下,才發現了少俠,少俠天縱奇才,將是應成倫執罰之人,是以有心協助少俠掃除邪惡,並請少俠為我完成這個心願。」

  沈元通接過那褪色香荷包,雜念紛陳,惶恐地道:「晚輩盡力而為!」

  當晚一夕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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