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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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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死裡逃生 沈元通百日靜修,旨在激悟「百字真經」,尋其奧秘,恢復一身功力,是以靜坐行功之時,最忌外物干擾,偶一不慎,便將全功盡廢。 尤其,大功即將告成前的片刻時間,更是步步危機,極易走火入魔。 今天午夜子正,便是沈元通靜修百日居滿之時,「明軒小築」中,人人耽心,白髮仙翁更之特別為之親自守護。 其他各人亦分據屋外四周,嚴加戒備。 夜色朦朧中,「明軒小築」,一燈如豆,淡淡的悠光,將自發仙翁的側影投射在草堂的粉壁上,給人一種清冶靜寂之感。 白髮仙翁沈一之面對沈元通的靜修密室,盤膝而坐,運起「先天無極混元一炁玄功」毫不懈怠的全意守護著,在白髮仙翁沈一之的神功運行之下,方圓十畢之內,落針可聞。 驀地…… 白髮仙翁沈一之壽眉輕剔,心中已生警兆,並且也知道了是誰走了過來,他合目如常,叫了一聲:「師兄!」 果真是顧九如走了出來。 白髮仙翁雖是一代武聖之尊,但對於自己的師兄,卻仍非常恭順有禮,隨著顧九如的出現,他連忙起身相迎。 顧九如蒼老的臉色,顯得甚是陰晴不定,神情更是畏縮不安。 白髮仙翁對師兄一片信誠,一絲也未發覺顧九如的反常有異,只道顧九如關心自己愛孫過切,是以心神顯得緊張,故而無限感激的道:「元兒一個時辰之後即可出關,有小弟在此可保無虞,師兄請回房安息吧。」 顧九如心事重重,無須絲毫做作,即已顯得愁容滿面,只用失色的老眼,一注白髮仙翁,他默默的又退了進去。 他回到自己房內,心亂如麻,始終不能寧靜下來,只是來回的走著,想以此來穩定自己的情緒,思索一件極其重大的事。 心頭的重壓使他在這涼夜中,仍然汗出如槳。 他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一張滿布油汗的貢紙便條。 這張便條上的字句,他早就讀得滾瓜爛熟。但是,此刻他又不能自製的將它取將了來。 以往,因為他每讀一回,就流一次淚,出一次冷汗,同時也就在這便條上增加了一些的淚痕和汗跡,是以這張紙條上的字跡,已顯得模糊不堪。 他抖顫著手,將便條紙打開,非常熟稔的字句,又在他眼簾之下跳劫起來。 他默默地讀道:「字諭九如知悉,汝江夏兒孫全家七十三口,已由本人收容保養,希即日趕赴廬山五老峰,取得沈元通的頂上人頭,鑒驗立功,否則,莫怪本人心黑手辣,言之不贅。」 他看完一遍,又看一遍,但字裡行間,並找不出一線生機。也看不出,這便條出自何入之手。他悲戚的一歎,收起紙條,臉上布起陰影,他似已下定了最後的決心,要為自己的兒孫家人爭取生存,他暗誓著道:「師弟,我只好對不起你,要向元兒下手了。待我救出家小兒孫,並報了仇後,再來向你請罪!」 他臉上毅然之色一顯,便又大步向房外走去。 白髮仙翁見顧九如進而複出,神色倉惶,關切的道:「師兄莫非是想起了師侄們,不能成眠麼?」 顧九如心神一怔,他摸不透白髮仙翁問話的用意何在?心中有鬼,臉上的惶恐之色頓時更盛。 白髮仙翁又是長歎自語道:「小弟為了元兒,亦是塵心未盡,大道難期!」 言下無限感慨,但眉目間流露出來的感情,卻親切無比。 顧九如一聽白髮仙翁如此說法,心弦一舒! 接著,他故意雙眉一簇,臉上更增添了幾條歲月的絲痕,吞吞吐吐道:「愚兄的心事……卻與兒女們無關。」略頓,又道:「先父手著的『心論』一書,不知師弟還記得麼?」 白頭仙翁聽師兄談起師尊顧競天手著的「心論」,不由想起早年學藝時的歡娛歲月,師兄弟二人親如手足的情誼,和師父練功時老是看著他們的捋鬃微笑,彷佛自己又年輕了七八十歲,興奮的道:「『心論』為『先天無極混元一炁玄功』的本論,小弟一身微名因此而來,豈有遺忘之理。」 顧九如歎道:「愚兄愧對先人,不慎將它遺失了!」 白髮仙翁驚道:「近來江湖上大劫微現,群魔蠢動,莫非是他們弄了手腳。」 顧九如搖了搖頭道:「此書愚兄刻不離身,是今天才發覺不翼而飛的。」 白髮仙翁壽眉一皺道:「但願不是失落在五老峰之外,否則,便不易查尋了。」 顧九如道:「愚兄發現此書失落之後,曾細心回憶近日來的經過,覺得似乎只有在身陷『天機連環九元陣』內之時,曾因被陣法幻景所惑,失去過鎮靜,依我判斷,極可能是在那時遺失的。」 白髮心情一松道:「如此便不用耽心了,明天即可找回。」 顧九如滿面惶急地道:「愚兄總覺難以放心。」 白頭仙翁道:「師門重物,一旦失落,小弟亦甚不安,只是元兒坐關正致緊要關頭,小弟無法分身,否則……」 顧九如道:「如師弟放心不下,此間守護責任可由愚兄代理……」 白髮仙翁沈一知哪知道顧九如心懷鬼胎,當時點頭答道:「如此甚好,守護元兒之事就重托師兄了!」 顧九如避開白髮仙翁的目光,道:「師弟快去快回!」 白髮仙翁應了聲:「是!」身形一起,飄出草堂,五十丈的距離,中途只墊了一次腳,便進入了「天機連環九元陣」之內。 顧九如眼見白髮仙翁沒入陣中,輕輕走到沈元通坐關靜室之前,伸手推開室門,室內漆黑如墨,他雙目精光如炬,卻是看得非常清晰。 只見沈元通合目盤膝面門而坐,這間靜室不大,沈元通雖坐在裡面盡頭,但離開室門也不足二丈之遠。 以顧九如的一身上乘修為,微一舉手,便可將沈元通震死當場。 這是絕好的下手機會。 顧九如相度形勢,心想就是白髮仙翁此刻趕了回來,也將無法阻止挽救。 他略為停得一停,臉上泛起一層愧色。 但是,他的巨靈之掌,仍然舉了起來,掌心勁力未吐之前,他的雙眼,又投向沈元通的身上。 只見沈元通此際合目內視,臉面與手上,浮結一層枯澀的死皮,死皮的裂縫中,現出美玉般的色澤,不難想像,他已經過了一次脫胎換骨。 顧九如原非性惡之人,他想起沈元通百數十日時光之內,由瀕死的邊緣,自行接續斷脈,進而恢復功力,其成就之大之速,真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前程似錦,應無疑議,而今天竟就將死在自己手中,自己也成了摧毀本門前程的罪人,不由心頭一軟,含勁待發的手掌便自行垂了下來。 他此念雖動,卻不堅定,手雖放落了下來,人並未離開靜室門口,此時,他的腦中又想起了落在不知姓名的魔頭手中的七十三口家小兒孫,兩相比較,一個沈元通的生死,任怎麼也比不上七十三人的重要,他想到此處,私心又生,殺心又起,巨掌一抬,掌力已吐。 顧九如掌力發出,眼看一朵武林奇葩將喪命黃泉之際,忽然人影一閃,白髮仙翁沈一之已自趕了回來,他睹狀大吃一驚,當時不暇思索,右手大袖一揮,先擋住顧九如已經發出的掌力,同時,左手一招「推窗望月」,把顧九如震出五步,身形似電一掠,背門而立,沉聲問道:「師兄,你怎樣了!」 顧九如雖然不是邪惡之人,但在此大功將成之際,被人撞破阻擾,怎不惱羞成怒,當下巨目一瞪,悶聲不響的便雙掌一翻,朝室內推去。 掌力一發,勢如波濤。 白髮仙翁沈一知一時無奈,只好出掌相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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