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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又猛而起自牟漢平後退的一瞬,他背後就像是被澆上了一桶沸滾的油一樣,痛得他一抽搐,劍自腋下往後暴出,尖嗥似泣。一個壯實粗悍的「地組」獵殺手,已被透胸掀起三尺,這位剛剛偷襲得手的仁兄,甚至沒有來得及體會一下他這種齷齪的成功滋味,便登時了賬!

  全身都在像發著高燒,牟漢平感到體內外部是那樣的火燙,仿佛人就融在爐火中一般,但是奇怪的是欲又不時打著寒噤,他用力吸著氣,而肌膚的每一寸顫抖都在撕裂般的痛苦,他渾身浴血,連一雙眼也泛了赤。

  殘酷的拼殺並不能停止,不到有一方滅絕,便將永遠持續下去,牟漢平在肉體的顫震下,仍然奮力衝刺,淩猛似出柙之虎。

  紫綱飛旋,鏽劍閃掣,那種快,那種狠,那種神鬼莫測的變幻,是牟漢平最大的威脅,但他卻無從選擇,只有咬牙硬撐下去。

  一名「地組」獵殺手的三尖叉甫始由暗影中稍差一線的擦過牟漢平的後頸,他已一個淩空倒滾,劍刃參差宛似千百錐刺般同時飛出,一招「反照」,將這名敵人陡然間斬成血肉模糊。

  鏽劍閃自牟漢平異尖前約一粟之距,牟漢平猝而後仰,曹羿狂笑如雷,紫網猛的將牟漢平左臂卷住了,倒須鉤深嵌入內,倏忽拉扯……

  宛似一枚圓球般猛然彈起,隨著曹羿這一拉之勢,牟漢平人同劍進,去似閃電。

  曹羿目光冷僵,突然指劍相迎,像是他早已等候敵人的這一招了。

  瞬息,只是瞬息,牟漢平急彈的身形猝而拔騰,千鈞一髮中,他足尖又准又急的點上了曹羿上指的劍尖,於是,鏽劍微沉,斷劍的劍鋒「噗」聲削落了曹羿左側的耳朵,以及一大片的皮肉。

  「哇啊……」

  曹羿掩臉暴退,血雨灑濺中,雷一峰雙環拼死迎截,牟漢平一個倒翻,劍刃又通了另一名正好撲上來的獵殺手的咽喉。

  就在這時,一名「地組」的獵殺手,悍猛的執著大砍刀中宮直進,牟漢平的斷劍振起一溜血珠子暴閃之下,搶前三寸透入對方的小腹。然而,他的兵刃尚未拔出,斜刺來的一棍,已將他打了一個翻滾。

  棍影緊接著如雨落下,牟漢平滿眼金光繞射,頭脹如鬥,眸瞳中是一片幻異的光影。他厲嘯著連連滾閃,隨著飛砸的棍棒溜地翻騰。

  倏忽,他挺身暴進,劍似虹,在最後一棍從他的背上擦過的同時,斷劍已將那個惡毒的執棍的「地組」獵殺手,透胸撞出五步。

  紫網又如魅影般飛罩而來,鏽劍似一道疽骨的邪咒,曹羿滿臉是血,目凸如鈴,他裂著牙,扭曲著五官,形同厲鬼凶神,猙獰至極。

  牟漢平氣喘吁吁,冷汗和著鮮血將他的全身浸了個透濕,此刻,他力疲神虛,五內如焚,像是每一根骨骼都已拆裂,每一塊肌肉全已僵麻了。

  但他卻不能認輸,不甘認命,他雖然已嗅著死亡的味道,隱然望見招魂的黑旗,他仍然要竭力與欲招他而去的死神掙扎。

  一切似是絕望了,當無盡的黑暗宛如要永遠隨著這地獄般的山區之際,簡直不可思議,令人不可置信的,那麼突兀,在這嶺腰窪地的四周、頂頭,下沿,忽然亮起千百支火把,燈籠、風燈……仿佛群星倏閃,也似反逆了晝夜,一下子,這處流血搏命的地方,已被映照得一片明亮。

  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也震撼了人們的思維與反應,當牟漢平和「黑樓」的人正同時感到茫然與驚駭的一刹那,申昌玉那激昂悲憤的吼叫聲已隨風傳來:「黑樓的畜生!奴才!劊子手!你們即將為你們的卑鄙行為付出血的代價!」

  由曹羿開始,所有「黑樓」的人全都愕了,他們搞不清楚,敵對者是如何找來的呢?尤其是在這個大功垂成的要命關頭上。

  嶺側,一聲聲顫抖的嗓音在哭叫道:「漢平,漢平,你安好嗎?」

  一陣無比的激動,牟漢平自雙目血朦朦的晶幕中往聲音傳來處望去,但喉嚨卻咽塞著難以回應。

  夏仲豪聲如裂帛,道:「弟兄們,殺過去,斬草除根,刀刀殺絕『黑樓』這些寡廉鮮恥、不仁不義的豬狗!」

  一陣山崩地裂的嘯叫,四周迴響,數百彪形大漢,如巨浪般洶湧圍來,在火光的照射之下,有如數百隻支出柙猛虎,由各個不同的地形、地勢,發狂一樣撲近,刀茫泛閃,寒凜如霜似雪。

  「黑樓」的人們才覺得情況不妙,卻已不及應變,業已陷入重圍之中。

  牟漢平拄劍挺立一旁,緩緩屏聲調息,「鐵膽墟」的數百條好漢一鼓作氣撲來,其勢銳利,恍若怒洪決堤,聲勢浩蕩。「黑樓」早喪元氣,損折頗重,且又在驚慌突兀的不安心理之下,更加鬥志消沉,魂飛膽裂,甫才接觸,立時滾湯潑雪,紛紛敗退。

  刀光飛閃,刃芒揮霍,人的肉和人的血便拋揚灑濺了,震耳的呐喊,震耳的喝叱,震耳的怒吼,加上顫悸的號叫與慘嗥,千古以來不曾變異的殺伐景象又在重演。

  申昌玉、申昌漢兄弟強悍如獅,當頭奪陣。夏仲豪、熊武及紅粉五煞,更蜂湧爭先,瘋狂撲殺,而數百名「鐵膽墟」的兒郎,則更紅了眼,橫了心,豁死的衝刺殺敵。

  血光刃影的掠舞中,一個窈窕的人影,奮不顧身的飛奔到牟漢平身邊,人尚未到,聲音已如杜鵑泣血般透進了牟漢平心的深處,「漢平,漢平……漢平啊……」

  牟漢平顫巍巍的伸出左手,擁抱那奔來的人兒入懷——她是申妙嫦。

  申妙嫦仰起臉兒,注視著牟漢平,她的面龐慘白如紙,淚痕斑斑,她簌簌抖索著咽泣道:「你……還好?漢平……我的人……剛才那一刹……我像要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牟漢平輕輕的、溫柔的拍撫著申妙嫦軟滑的背,沙啞的笑道:「傻姊姊,別自己嚇唬自己,我這不是好好的在著麼?你當我是這麼容易死的?」

  申妙嫦淚如雨下,撲在牟漢平懷中,泣不成聲道:「漢平,漢平,我不能失去你……一刻都不……答應我,漢平……永遠別離開,永遠和我在一起……永遠……漢平啊!你怎麼忍心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天……」

  牟漢平嗆咳著強笑道:「別哭,嫦姊,別哭,一切都過去了,危機已消失了,我們幸福的日子全在未來,不用替我憂慮,我會很快康復,真的,我又將健壯得似一條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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