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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熊勝蹙著濃眉由後跟著上來,牟漢平找了一張靠窗的卓子坐下,俊目電疾的向座中食客一掠,見除了幾個商賈人等以外,只靠裡樓角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胡鬣銀白、身材瘦小的老者在自斟自飲。

  牟漢平招呼熊勝坐下,熊勝勉強就座後,壓低了聲音道:「少幫主不知……」

  牟漢平含笑截斷他的話,道:「小弟知道。」

  熊勝迷惑而錯愕的望著他,牟漢平拍手喚來酒保,吩咐道:「給爺們先來三斤熏腿,一斤白乾。」

  酒保吆喝著下去以後,牟漢平若無其事的道:「熊大哥這一向可好?」

  熊勝躬身道:「不敢勞少幫主動問,熊勝這一向都在到處奔波,打聽少幫主消息,和本幫各地兄弟聯絡。」

  牟漢平點點頭道:「各地幫中兄弟的情形還好麼?」

  熊勝重重的歎了口氣,正要答話,卻見牟漢平臉色驀地一變,趕緊將話咽住,回頭一看,見酒保正施施然端酒過來。

  牟漢平臉寒如冰的望著酒保放下酒菜,突然一聲朗笑,舉杯向身後的銀須老人道:「老丈獨飲太顯寂寞,小子敬你一杯……」

  話聲甫落,手腕一抖,酒杯電疾平射而出,直向樓角銀須老人飛去。

  那老人嘻嘻一陣怪笑,尖聲道:「哥兒,不敢當,我老頭子消受不了。」

  說著微抬右手,那只箭疾射去的酒杯驀然飛回。牟漢平冷笑一聲,手腕一拂,那只飛回的酒杯陡然在空中停住。

  那老人嘻笑之聲更響,枯癟的嘴內齜出兩隻慘慘銳牙來,道:「好小子,真有兩下子。」

  酒杯停滯著,在微微地顫抖,滿杯的酒卻並無一絲潑灑下來。樓上酒客皆驚愕得目瞪口呆,都被這神奇的事情楞住了。

  熊勝環眼暴睜如鈴,緊張的望著,少頃,忽聽「波」的一聲,酒杯粉碎跌落,杯中之酒,如雨點似的飛濺開去。

  那老人陡地斂去臉上嘻笑的顏色,雙目精光暴射的再三向牟漢平打量,突然爆出一陣更響的嘻笑,嚷道:「好小子,聽說你得南拳北腿真傳,果然不假。」

  牟漢平從容笑道:「堡主功力超絕,確是盛名不虛。」

  老人嘻知地連聲嚷著走出座位。牟漢平迎了上去深深一揖,道:「堡主可願共供飲一杯?」

  老人連道:「好,好,今日咱們就喝個痛快。」

  牟漢平向熊勝道:「熊大哥,見過殷老堡主。」

  熊勝一愕,心想:「江湖人稱這銀鼠堡主為銀髯仙鼠,當真一點不假,這老兒生相舉動,果真猶如一隻耗子。」

  心中想著,正要上前見禮,突聽殷松嚷道:「你這只呆鳥,看我做什麼?別看我這副耗子長相難看,我年輕時也曾風流過一陣子呢!」

  熊勝彎腰作了個揖,心中卻罵道:「這老兒當真比耗子還機靈,我心裡想的事他都知道。」

  抬起頭見殷松兩隻尖銳如刃的目光,正盯著他。他趕忙別過頭去,殷松「哼」了聲,坐了下來。

  牟漢平喚來酒保,撤換了酒菜,殷松笑道:「我老兒這兩下子,從來沒有失過手,不想今日卻栽在你這小子手裡。」

  牟漢平道:「堡主手下留情,否則小可哪是敵手。」

  殷松見牟漢平如此說,臉上願出欣喜的神色,牟漢平又道:「十日之前,小可曾在米倉棧道遇及令郎。」

  殷松欣然道:「噢?你遇見他麼?他正和一個姓荊的女孩在一起……」說著,他突然呆一下,舉手在自己額頭之上狠拍一記,慌忙道:「哎……」

  牟漢平苦笑一下,道:「堡主無須再對小可隱瞞,小可早已知道此事。」

  殷松愕然道:「你怎會知道?那女孩已改面換裝……」突然,他嘻笑的面孔拉了下來,頹然的道:「你小子想來是屬貓的,我這只老鼠鬥不過你,要退避三舍了。」

  說著離座而起,頭也不回的走下樓去。

  牟漢平楞了一下,失笑道:「這位殷堡主和傳言中一樣,行事真是神鬼莫測。」

  熊勝罵道:「這種怪物……」

  話未說完,耳中突聽殷松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尖聲喝道:「你這只呆鳥,膽敢背後罵我,日後遇上,小心你那身厚皮!」

  牟漢平也以傳音答道:「堡主何須與他一般見識,小可未能相留共飲一杯,深感遺憾呢!」

  又聽殷松嘻笑道:「你小子是有心,我老兒隨時奉陪。」

  說畢再也不聞聲息,想已遠去,牟漢平回頭向熊勝道:「似此江湖奇人,熊大哥不可莽撞無禮,加以得罪。」

  熊勝道:「少幫主說得是。」

  不一會酒保重新換上酒菜,二人開懷暢飲起來,熊勝囁嚅了一會,問道:「方才酒菜之中,可是被殷松那老兒施了手腳?」

  牟漢平頷首道:「是的,趁酒保登樓時,他以『百步神砂』絕技,將藥粉彈入酒菜之中。」

  熊勝「哦」了一聲,突然興奮的道:「想不到數月光景,少幫主武功已精進到這個樣子,熊勝放心了。」

  牟漢平微微一笑,熊勝趁機將各地幫中兄弟情形,詳細的向牟漢平說了。

  牟漢平極為感動,豪壯的道:「熊大哥,你傳知各地兄弟,牟漢平只要有一口氣在,決不使眾位失望。」

  熊勝喜不自勝,環眼中射出炯炯光采,捧壺斟滿一杯,仰首而幹,剽悍的道:「只要少幫主有這一句,我熊勝刀劈斧砍也甘心了。」

  牟漢平感激得一陣鼻酸,強笑道:「好,小弟敬大哥一杯。」

  熊勝霍然立起,仰頭牛飲而盡,肅然道:「少幫主不可再這樣稱呼,拆煞熊勝了。」

  熊勝勉強坐下,兩人重又相對豪飲起來。

  待酒足飯飽,日已偏西,牟漢平醉意微醺,更是意氣飛揚,言談舉止之間,流露著前所未有的灑脫和豪氣。

  杯殘碗橫之後,牟漢平會了酒賬,兩人走下樓來,看天色已晚,即就近找著一家客店歇息。

  牟漢平本不善飲,此時酒意滿胸,進入客店,即昏然欲睡。熊勝吩咐小二小心伺候,自己也找了一間客房,躺倒歇息,不一會即鼾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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