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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夏仲豪與熊武都將目光投注過去,這一看,兩人卻不由吃了一驚,木樓之前,這時竟錯落佈滿了數十名身著灰色僧袍的和尚。

  這數十名和尚個個手執兵器,卓然肅立,分別扼守在各個不同的位置與角度上,雖然他們是背朝這邊,而那種尖銳的殺氣與冷酷的氤氳,卻在無形中洋溢流露,就如同一片沉重的陰翳籠罩著周遭,罩壓在人們心頭一樣。

  于那條自樓前通到林邊的白色碎石小道盡頭,赫然插著一柄精光閃燦的佛門方便鏟,鏟刃下端,尚系著一條猩紅的雙結絲帶,現在,這條紅色的雙結絲帶正迎風飄揚,幻映得那明亮的鏟刃也宛似隱泛血芒了……

  從峙立木樓四周的那些灰袍僧人空隙中望過去,可以遠遠望見在樓門之前的景象,門前,「神鏢金鉤」父女正並肩挺立,形態肅穆。

  在他們對面,老天,卻站著一名金袍僧人、兩名銀袍僧人、兩名白袍僧人及兩名黃袍僧人。

  由於隔得太遠,聽不正確他們正在說些什麼,但是,牟漢平心中有數,少林鐵僧之死,看來已傳到嵩山而興師問罪來了。

  熊武喃喃地道:「少林派,看那白石小道上,他們連表示少林派將要尋仇啟寡之時才用的『截道鏟』也擺出來了!」

  怔忡與驚愕的表情,浮現在夏仲豪的面孔上,他迷惑的道:「『神鏢金鉤』雖說是洛陽武林名宿,但很少牽涉江湖恩怨裡面,少林派竟找到了他頭上?而且,看這來勢,又似乎頗不友善呢!」

  牟漢平道:「夏兄,此中曲折,小弟很清楚。」接著,他便將少林鐵僧林邊暴斃,身上遺有一枚「雁翅迴旋鏢」之事說了一遍。

  夏仲豪「哦」了一聲,沒有說話,牟漢平道:「夏兄,現在我們還是上前看個究竟吧!不管如何,總不能眼看他們父女吃眼前虧哪!」

  熊武催促的道:「快點去吧!看他們像是越爭越厲害了哩!」

  於是,三人快步自林邊朝上面的木樓進行,他們還沒有出去多遠,甚至隔著樓前的白石小道尚有好一截呢!背對著這邊的數十名灰袍僧人已齊「霍」的轉身,幾十雙目光,俱皆冷肅的投了過來。

  熊武悄聲的跟夏仲豪道:「好唬人呢!仲豪,嚇得我連尿都差點流了出來……」

  頓時啼笑皆非,夏仲豪笑駡道:「什麼節骨眼了,你還有心情開你的玩笑?」

  牟漢平走在前面,他也不理少林諸僧投過來的,帶有威脅與阻止意味的目光,自管領著兩人往前走。

  終於,少林眾僧採取行動了,四名灰袍僧人掠身向前,成一排當路橫攔,四個人手執一式戒刀,同時單手問訊,為首的那名高大僧人啟口道:「阿彌陀佛,施主留步!」

  牟漢平立即站住,笑盈盈的道:「有什麼指教處,大師父。」

  高大僧人一指那杆插在側邊的「截道鏟」,沉聲道:「看施主等模樣,也似武林江湖中人,便該明白少林一派『截道鏟』插地的意義了……」

  牟漢平裝著恍然大悟的形狀,他長長「哦」了一聲,道:「大師父,你是說,你們少林派插了這杆撈什子,就表示不准別人通行了?」

  高大僧人面色微怒,但卻忍住氣道:「就是此意!」

  牟漢平笑了笑,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連當今萬歲也沒有截人家道的,你們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仗恃著什麼,竟有這等張狂法兒?」

  就憑這位少林僧人口才,又怎會是牟漢平的對手?他聞言之下,不由呆在那裡,驟然問答不上一句來,空自急怒交加,臉紅脖子粗……

  牟漢平擺擺手,笑嘻嘻的道:「得罪了,大師父,我看你還是讓一步路,好叫我們過去,也快點歇歇腿,潤潤嗓子,這一路折騰,我們三人可都累得很呢!」

  高大和尚怒聲道:「你們要去哪裡?」

  口裡「嘖」了兩聲,牟漢平朝荊懷遠那幢木樓一指,道:「喏,就是這裡。大師父,你心裡真的有氣,也得多少顧點禮教,如今連聲『施主』也不叫了?」

  那和尚神色一變,厲聲道:「如此說來,你們是荊懷遠的同黨了?」

  牟漢平淡淡的道:「同黨談不上,有一點點淵源卻是真的。」

  戒刀突然斜舉,那和尚冷笑道:「哼!方才一看你們的形態,洒家即知不是好路數,果然不假,你們正是荊懷遠的幫兇!」

  牟漢平「咦」了一聲,道:「幫兇?大師父,你這形容詞可用得玄虛了。休說荊前輩與武林恩怨毫無牽連,便是我們也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神鏢金鉤』荊前輩既然不凶,我們又何能『幫兇』?」

  他斜眼睨了一下和尚高舉的戒刀,又笑笑道:「此外,我奉勸你,最好還是把你舉著的這根破鐵放下來,老實說,我雖然十分和氣生財,你想欺侮我們仍是不行的。」

  高大僧人勃然怒道:「小輩,你休想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這裡油嘴滑舌討便宜,再不退去,休怪洒家就要超度你了!」

  牟漢平一伸脖子,指著道:「來!這裡最好,也正活膩了,借你大師父之手解脫這副臭皮囊,可以省掉不少麻煩。」

  那僧人雙目中頓露凶光,他大喝一聲,暴烈的道:「好個耍刁使賴的孽障,你以為洒家就下不得手麼?」

  戒刀的寒光甫始一閃,已突然傳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淨塵,住手!」

  這叫淨塵的和尚聞聲之下,慌忙收刀,他一邊惶惑的回頭道:「月梵師兄,這廝十分霸道,非要硬闖『截道鏟』。」

  方才出聲喝止的人,乃是那兩名白袍僧人中的一個,這白袍僧人粗短矮壯,一張大紅臉上生滿了疙瘩,這時,他揮揮手,冷凜的道:「我已經聽到了,你離開,請這三位施主過來。」

  淨塵和尚一楞之下,忙道;「但是,師兄……」

  那月梵和尚神色一沉,怒道:「讓開!」

  於是,淨塵和尚只好悻悻的帶著另外三名僧人退到一旁,牟漢平微微一笑,斜著眼向淨塵和尚道:「對不起,多多得罪了!」

  說著,他們便在四周幾十雙淩厲而冷峻的目光注視下迅速朝木樓之前行去。

  當然,牟漢平等人的出現,荊懷遠父女早已看到,亦自心中有數,他們暗地裡湧起的那股子喜悅與興奮可就甭提。此刻,他們面對這一大群武功精湛又沉雄的少林僧人,也自知假如真的動起手來的話,並無制勝的把握,但是,如今情形卻全然不同了。牟漢平的出現,更予他們父女很大的鼓舞,何況,他還另有兩位友人隨來,這一下子,雖說不能扭轉劣勢,至少少林僧人不會那樣輕鬆了。

  牟漢平與夏仲豪、熊武三人來到「神鏢金鉤」荊懷遠面前,牟漢平先向荊懷遠深深一揖道:「前輩,在下回來了!」

  接著,又替夏仲豪、熊武兩人引見,而牟漢平更與荊懷前嫌盡釋,聊得有趣,仿佛他們根本遺忘了大敵當前,四周還環圍著那批少林僧人似的。

  當然,這是一種藐視,更是一種侮辱,包圍在周遭的少林僧人全都怒形於色,神態激忿,一雙雙的眼睛也皆瞪得牛眼似的狠盯著牟漢平等人,那模樣,就像能將人生吞了。

  但是,站在牟漢平他們對面的那位金袍僧人與兩位銀袍僧人卻宛如不見,他們兩人全垂眉低目,單掌問訊,表情是無比的深沉加上無比的平靜,沒有一丁點不耐微候,更沒有一丁點氣息的反應,就好像他兩人業已入禪了。

  另外兩名白袍僧人與兩名黃袍僧人則沒有這等高深的涵養功夫,他們面露焦急、憤怒之色,目光中煞氣盈溢,一會瞪著眼前敵人,一會又迫不及待的投注向那幾個身穿銀袍僧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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