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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要知龔英成名江湖,非同泛泛之輩,他自恃身分,自不肯甘於卑下,耍賴死纏。牟漢平自知並無勝他把握,又怕他和韓梅蕊聯手進擊,那時不但取勝萬難,恐連脫身亦就不易,故而出言擠兌,逼使他羞愧離去。

  龔英一走,情勢又強弱立判,牟漢平轉身來至韓梅蕊處,只見兩人皆是以快打快,宛如兩隻穿花蝴蝶,跳躍翻飛,騰閃撲擊。牟漢平想起月前洛陽城外,此女身手,數招自己即為所制,常言說:「十年河東轉河西。」真是一點不錯,自己如今若想傷她,真是容易已極。

  方才龔英離去時,圍在四周「淩雲崖」的爪牙,即已發胡哨,韓梅蕊焉得不知,她雖知大勢已去,今日勢必又得鎩羽而歸,然她仍和勉為支持,以求後援陸續到來。

  原來「淩雲崖」為欲格殺牟漢平滅口,幾已傾巢而出,在林外集會共分三撥入林搜索,韓梅蕊率領之人只為其中一撥,另外兩撥為「淩雲崖」高手祁連山君萬寧,率領他的毒禽惡獸,算一撥。穿心神刀言仲英率領開山掌狄震和鐵旗飛叉曹秉城等,又是一撥。這兩撥實力皆非同泛泛,故韓梅蕊雖知眼下處境險惡,亦不得不勉為支持,以待其中任何一撥來到。

  誰知這兩撥人馬入林不久,即為邱伯起戲弄得狼狽逃竄,早已不知東南西北了。

  韓梅蕊當然不知此事,雖然早已發出訊號,卻總以為是路遠,一時趕不及前來,是以她心中雖焦急莫名,卻仍然強自按捺住,會望他們盡速趕來。

  牟漢平見她處此境地,反而不再廝拼搶攻,只一味閃展跳躍與荊娘游鬥苦纏,心中一動,登時猜到了她的用心,於是運力搗出一拳,趁韓梅蕊退避躍開,閃身縱至荊娘身前,道:「咱們走吧!」

  荊娘愕得一愕,似是不解其意,牟漢平伸手拉住荊娘手臂,正欲縱身躍走,猛覺背後金刃破風,直向背脊「掛膀穴」擊來,他疾跨左步,反身一招「雷殛古岩」,一拳將韓梅蕊襲來之長劍蕩開,寒聲道:「姑娘若當真不知死活,在下可成全你。」

  韓梅蕊躍後數尺,杏目怒瞪,亦冷笑道:「牟漢平,你別得意,『淩雲崖』自有制你之人,你等著瞧吧!」

  言罷,長劍一揮,在半空劃個圓弧,恨恨的盯了兩人一眼,喝聲:「走!」率眾迅疾竄入林中離去。

  荊娘楞楞的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突地「咭」地一笑,道:「看樣子她恨你呢!」

  牟漢平道:「那還用說,我知道他們『淩雲崖』一件絕大秘密。」

  荊娘小嘴輕輕一撇,道:「我看她不全是為那個恨你呢!」

  牟漢平一楞,奇道:「那為什麼?」

  荊娘道:「裝什麼傻,難道你真不知道?」

  牟漢平訝然道:「我當然不知道,除此之外,她沒有再恨我的理由呀!」

  荊娘輕輕在鼻孔中「哼」了一聲,好像是說:「哼!你裝得倒瞞像。」嘴裡卻說:「沒有就沒有吧!」

  半晌,她突然又道:「你楞什麼?」

  牟漢平詫道:「沒有呀!」

  荊娘小嘴一撇,不悅的道:「哼,我猜得一點都不錯。」

  牟漢平楞楞的望著她,她突然拂袖轉身走去,牟漢平茫然摸不著頭腦,楞楞的跟著她,兩人默默不發一言,低頭走著。

  要知男女間事,不管你如何聰明,除非自憑經驗,一絲也無法向人學得,牟漢平枉自聰明過人,卻也對男女間事茫然不知所措,尤其泅泳在愛河的少女的心事,幾比浮雲彩幻還難捉摸,牟漢平初曆情場,哪能懂得荊娘心意,只有把自己塞在悶葫蘆裡苦惱了。

  兩人披枝拂葉低頭疾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林木漸漸稀疏,光線也慢慢開朗,再走不遠,卻居然走出林來。

  抬頭一看天色,又將入暮,他們在林中已耽了兩日一夜,乍出濃林,心中說不出開朗爽快。牟漢平道:「在林中耽了這麼久,連方向都弄不清了,你知道哪一邊是北?」

  荊娘仍未消氣,冷冷的道:「北邊就是北。」

  牟漢平「噗嗤」笑出聲來,荊娘怒道:「你笑什麼?」

  牟漢平道:「我笑北邊卻不是北。」

  荊娘一愕,道:「什麼?」

  牟漢平笑道:「你說北邊就是北,那不是北呀,你看那家農舍堂屋面向這邊,通常堂屋都是向南開的,它卻不是。」

  荊娘引起興趣道:「何以見得?」

  牟漢平伸手向左前不遠一棵大樹一指,道:「你看那間小土地廟的門卻偏向那邊,那土地廟,才是真的向南呢!」

  荊姑隨著他手指處一看,大樹下果有一間土地廟,心下不覺暗暗欽佩,展顏一笑道:「少幫主聰明機智,到底名不虛傳。」隨後又道:「那我們向哪裡走?」

  牟漢平道:「看來今夜又得露宿一宵了。」

  荊娘道:「我們為什麼不到這農家去借宿一夜?」

  牟漢平道:「『淩雲崖』那般爪牙一定不會走遠,那韓梅蕊和你拼鬥時,一味遊鬥拖延,想是還有後援未來,我們剛才急急離開那裡,也是怕他們再有高手趕來糾纏,如果我們借宿家農舍,晚上恐怕未必能夠安穩。」

  荊娘哼了一聲,道:「真想不到你恁地膽小。」

  她雖感不以為然,但心中權衡利害,也知人單勢孤,不宜多惹麻煩,故說了這句,並未再堅持反對意見,牟漢平見她並未激烈反對,於是向南一指道:「趁現在天還沒黑,咱們再向南趕一段路,看情形再說吧!」

  荊娘不語,牟漢平伸手握住她羊脂似的柔荑,她登時渾身一顫,甩手一掙未曾掙脫,也就任由他握著,未再掙扎,牟漢平縱身起步,兩人雙雙躍起向南奔去。

  一個時辰過去,天色大黑下來,已奔出數十裡路,牟漢平正欲尋覓一處隱蔽地點歇息,荊娘已忍不住嚷道:「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我累死了!」

  牟漢平四下望望,昏暗裡,只見遠處樹影蔥籠,憂憂沉沉,近處野草繁茂,深可沒脛。他不覺心中一動,拉著荊娘就地坐下,荊娘不解的望著他。牟漢平道:「你不是要歇息麼?這裡上覆青天,下鋪草地,有茂草掩身,四野卻又可一覽無遺,在此歇息過夜,豈不大妙?」

  荊娘微微一笑,卻忽然把頭低垂下來。

  固然江湖兒女不拘繁文禮儀,然在此曠野深夜,相互偎坐,體膚相接,少女敏感,哪能不心頭鹿撞,魂搖魄飛?

  牟漢平望著她羞怯不勝,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愛憐交集,不覺猿臂輕舒,攬在她的纖腰上。荊娘見他手臂伸來,不禁渾身抖索一下,隨即骨酥魂銷,軟跌在他懷中,只覺星轉鬥移,天昏地暗,神志進入半昏迷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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