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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暗箭難防

  古劍秋一掌震傷笑面無常李禹臣後,又用獨門手法點了他闖出李堡。此舉看似魯莽,其實大有道理,李禹臣為顧老命不敢輕於暗害他,同時他還有滿肚子計畫呢!他回到客房拿起包袱,單人只劍向長安進發。這個闖事的機會他沒有理由放棄。他來到一個小鎮住下,入夜獨自無聊發問,突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古劍秋一時想不起是誰,冷笑一聲:「什麼人?」「你出來就知道老夫是誰了。」古劍秋藝高膽大,疾射出來,一眼看到數十丈外站著的正是多事老人。古劍秋暗想:「他真是熱心人,這份好心我又如何能接受?看來我擺脫他非得給他一個壞印象不可了。」古劍秋冷冷道:「你要糾纏不休,那你自討苦吃。」說罷轉身,人蹤已遝。這對多事老人來說不僅是難堪,簡直是極大的侮辱。古劍秋心想:這你總該知趣而退了吧。那知他一念未了,忽有人一指點來,點在他腰眼穴上,只覺一麻便被制在當地。他—聲怒吼:「你……」這時又一指點在他對口穴上,他只吼出一半便中斷了。古劍秋不能動也不能說,甚至是誰下的手都無法看到。窗外有人叩著門說:「卓老弟如何了?」這正是多事老人的口氣。「幸不辱命,老哥哥進不進來?」隨著話聲,從古劍秋身後轉出一個五旬左右、面目清臒,頷下三綹長須的老儒生,先向古劍秋笑了一笑,打開窗戶。朱一吾道:「此處講話不便。」那老儒生取過古劍秋的古劍和包袱給了「多事老人」朱一吾,又取出三錢銀子放在桌上,顯然不準備讓他回來了,挾起他落荒而走。

  只見他倆挾著古劍秋如飛地進了一座山谷,來到一座山神廟前。那老儒生解開了他的對口穴。古劍秋嘻笑道:「好一個光明正直的前輩,說穿了一文不值。」老儒生看了朱一吾一眼笑道:「古少俠,老夫用計實有苦衷,望原諒合作才好。」「你有苦衷,本少俠就沒有了麼?」朱一吾笑道:「少俠,我們平心靜氣談一談吧?」「在這種情形下沒什麼好談的。」那老儒生皺眉道:「你如此強橫,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說罷就要動手整治他。朱一吾搖手道:「解開他的穴道,逼急了他亂說一通,我們又能把他怎樣?」古劍秋這時也差不多快解開自己的穴道了。要知他是被師父在特別目的下用特別的方法調教出來的。並把幾種絕學傳給了他。譬如這一心二用談笑間能運功沖穴療傷的本事就是其中之一。須知古劍秋發下以身啖魔自人地獄的宏願,須樹立一個兇狠毒辣的惡名,但像他們這樣值得崇敬的人來作犧牲品實不應該,應找那些沽名釣譽之輩才是。故此,他態度緩和下來,平靜地道:「我可以在平等的地位談一談,」說罷向老儒生抱拳道:「請問前輩是……」「不敢,老夫卓哲元。」朱一吾補充道:「人稱『中州劍客』,就是老夫這位朋友。」古劍秋聽師父說過中州劍客卓哲元為人極是直正,只是脾氣暴烈些,便誠心成意地道了一聲「久仰」。

  於是,三人席地而坐。

  多事老人朱一吾訕訕道:「老夫舊事重提,望少俠見告師門來歷。」古劍秋道:「在前輩眼裡,我的師門來歷真這樣重要麼?」「不瞞少俠說,它對整個武林都非常重要,故我與卓老弟才不顧一切向你下手。在二十五年前,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公案……」「晚輩略知一二,可是五大掌門人失蹤之事?」朱一吾道:「正是,我在李堡見你施展其絕學,便懷疑你不是五派之徒便是得到他們的秘笈,老夫與他們交往甚密,因此不能不向少俠有所查詢。」「晚輩所學並不僅限那五位掌門之學。」「那五位所知極淵博,少俠如是他們之徒,能通曉各家武學也不為奇。」劍秋笑道:「晚輩只有一位師父。」「令師如何稱呼?」「抱冰老人」朱一吾和卓哲元同時搖頭道:「未聽說過。」朱一吾又道:「少俠可知令師俗家姓名?」古劍秋歉然道:「晚輩不知。」朱一吾沉吟半天道:「少俠能否描述家師的形貌?」劍秋毫不猶豫道:「家師身材魁偉,臉如重棗,左眉中斷,長髮披肩,身穿道袍。」他口中的師父給人的印象如同怪物;留長髮穿道裝。他說話的神態看不出有編造的情形,使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話。多事老人與中州劍客腦子裡都毫無印象。卓哲元忽望著劍秋道:「小俠身帶寶劍,一定對劍術造就很深,老夫一生酷嗜劍學,很想與少俠切磋。」古劍秋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晚輩不恭了。」中州劍客取出一把軟劍,真力猛吐,劍身頓時挺得筆直,可見此老果有真才實學。古劍秋反手折了一截樹枝當臉一橫。這折枝代劍對以劍術見長名動當今的中州劍客未免自視太高了。卓哲元見狀勝現難色,朱一吾抓起那把古劍拋給劍秋道:「老夫忘了還你劍了,請接著。」古劍秋接住古劍歉然道:「對不起。家師有命,非生死之鬥不得使用此劍。」隨手將古劍背在背後。卓哲元明白他井非有意自大,便也收回劍折了一根樹枝,道:「少俠說的是,老夫不及,有笑大方,請了。」「卓前輩留神」話出口人已欺身而進,手中樹枝挾著一縷尖銳勁風直逼卓哲元的前胸「玄機穴」。卓哲元暗忖:看他笑眯眯的,一動手便是辣招,老夫給他點顏色,叫他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他因制住過古劍秋,所以對劍秋估計不足。氣定神閑,待劍秋逼近三寸左右時才隨其攻勢一側身子,手中樹枝忽向斜裡刺出。這一招,用得奇險無比。時間、速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劍秋手中樹彬以分厘之差掠著他前胸衣襟而過,而他的樹枝已快無倫比地指向了古劍秋右手曲池穴。

  好一個古劍秋,口中發出一聲清嘯,倏忽之間挫肋收勢,看似抽身後退,實則身如靈蛇,雙足仍立原地,一式「仰去射月」,樹枝抖動反切而上,卓哲元未料到劍秋變招如此快疾,欲避讓已不及,只好振腕斜撩一招「古樹盤根」,向劍秋襲來樹枝格去,雙方樹枝一接各都用了六成內力,中州劍客站立不住,一連後退了五步才穩住身形。劍秋卻使了一式「殘荷迎風」。雙肩晃了兩晃卸去壓力,腳下紋絲未動。再看二人手中樹枝,在真力交拼之下均無損傷。

  一個初出道的少年能一招之下就搶盡中州劍客的風頭,這一下頓把卓哲元的那一絲輕視之心驅消淨盡。正當他大起警惕之心時,古劍秋已是再度攻上,手中樹枝破空點來,卓哲元微一分神。先機已失、立時陷於被動,鉭見劍秋手腕連翻,手中樹枝如狂風急雨般忽點忽刺。轉眼間,連攻二十一招,這二十一招迅快無比,使的是華山金龍劍法,招招指襲要害大穴,虛虛實實,變化萬端,功力之高,尤勝今日華山掌門幾分,一口氣把卓哲元迫退十五步。卓哲元顯得有些慌亂,應付過古劍秋二十一招後,仰天發出一聲朗笑道:「好精妙的華山劍法,老夫可要反擊了!」話聲中突欺身而上,手中樹枝幻為一片青光,展開了他名震江湖的「大風劍法」。立時機起雲湧,方圓數丈內卷起如山風柱。卓哲元絕非浪得虛名者可比。劍秋微笑,不慌不忙,手中樹枝左封右擋,身法如行雲流水,揮灑之間劍招綿綿而出,時而武當七星劍法,時而少林達摩三式,時而青城劍法,時而點蒼披風劍法,隨手使來,十分輕鬆。卓哲元原打算借動手過招逼出古劍秋師門武功,哪知劍秋使出來的竟是大雜燴。而且通見功力,他是劍術大家,可也十分吃力。卓哲元吃驚下運集全身功力,絲毫不敢大意了。兩人愈打愈快,最後只見劍影閃動,激戰之中忽一聲輕笑,一聲悶哼,同時兩條人影一左一右地分開。古劍秋手橫樹枝面帶微笑道:「多承賜教。」而中州劍客卻抱著右手腕,一連後退了七步,手中那樹枝已不知去向。朱一吾站在一邊,一臉愕然,他雖知劍秋身手不弱,但卻沒想到一代劍術宗師竟不是他的敵手!卓哲元呆了片刻,臉上現出苦笑道:「英雄出少年,老夫老矣!」古劍秋指著猶在朱一吾手中的小包道:「老前輩,可把它還給晚輩了吧。」朱一吾臉一紅,將包袱還給了劍秋,道:「少俠意欲何往?」古劍秋道:「李堡局面太小,非我容身之地,故準備去長安。」朱一吾長眉一揚,道:「老夫有一句逆耳之言。」古劍秋劍眉一皺道:「老前輩可是要晚輩改變主意?」朱一吾心想:此子聰明絕頂。實是目前武林極為難得的人才。隨道:「正是,我有一好友在燕京開萬盛鏢局,正缺副總鏢頭。」萬盛鏢局是最大的鏢局,名頭響亮之極。劍秋道:「對不起,晚輩不去。」話聲一落,飛身而起,身形一閃已十丈開外,其速度之快簡直不可思議,直把多事老人看得兩眼發呆,道:「他輕身功夫更是天下無雙,如任他失足黑道,武林俠義道將永無中興之日了。」中州劍客一歎道:「最可怕的是他那大雜燴武功劍法。」朱一吾搖頭道:「要是我們也投其所好就有辦法了。」「走,我們跟下去。」晃身欲追,卓哲元卻身未動道:「小弟離家日久,只怕不能奉陪老哥哥了。」一吾眨了眨眼,點頭道:「也好,我改天去看你吧!」「小弟去了。」卓哲元長衫飄飄,步履間再也沒有來時那種奮發的豪情了。朱一吾望著他消失之後,才搖頭嘆息,頓足而去。

  古劍秋馳出百十丈後,回頭對著兩前輩所在方向一揖道:「對不起兩位前輩了,你們的好心我不會忘,望你們不要糾纏我,免得增加我心靈的痛苦。」他走到天亮,前面一座小鎮遙遙在望。這時他覺得肚子餓了,來到鎮內,飯鋪還沒開門。茶館卻已上了二三成茶客,他只好上茶館吃點點心充饑。劍秋舉步走進一個茶館,就這時一條人影從茶館裡射出,快得叫劍秋來不及避讓,古劍秋只好伸手接住來人,他只覺來人軟如無骨,一縷幽香沖人自己鼻中,古劍秋一怔,隨即「哦」了一聲,放手鬆開來人。突然,「啪」一掌印到他臉上,只聽嬌聲怒駡道:「瞎了眼的東西,你青天白日……」雖是口不擇言,但以下的話,她終沒出口,敢情古劍秋冒犯了一位小姐。他雙眼一眯,看定少女身上,口中沒說一句話,只看得那少女半天抬不起頭來。古劍秋摸了摸被打的臉,又故意把手放在鼻端聞了聞,表現出一副十足的下流相。那少女出手打罵後,看清劍秋一表人才,羞愧之心本已滋長,這時見他這種難看相,頓又惱怒起來,一聲龍吟,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還亮的寶劍,抬抬玉手點在劍秋心口上。這一變故發生於轉瞬之間。同時茶館內又射出一條人影,一面口中喝著:「師妹,這不能怪人家!」一面出手如風扣住少女的玉腕,他沒看到劍秋那邪惡下流的眼神,只知師妹性急撞了人家,自然不能任她胡鬧。那師妹年方十七,長得嬌麗動人,師兄卻有二十七、八,一身壯士裝束,古銅色皮膚,標準的英雄氣魄!那少女雖被師兄扣住,但她小性子暴發了,蓮足抬起直向劍秋「丹田」踢去。古劍秋本想接住她的蓮足,偏被那師兄振腕一帶,同時他錯步橫身擋住了師妹,向劍秋抱拳賠笑道:「師妹因心中有事,得罪了兄長,請兄長見諒。在下丁威代妹致歉!」追風劍丁威是近幾年崛起的後起新秀,他這一道歉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知這文武兼備的公子竟寒臉冷哼一聲,道:「當著眾人出手打人,要不給我一點公道,我古劍秋以後還能混下去?」話聲未了,那少女冷聲叱道:「好呀!你小子就是古劍秋?走,我們到外面說去。」追風劍一聽是古劍秋,變臉道:「朋友,你敢不敢去?」劍秋微覺意外,大笑道:「上登天、下入地,我古劍秋面不改色。我給你們半個時辰活頭,待本公子吃了早點再說。」振袖輕擺,一股無形勁力隨袖發出,「追風劍」丁威猛退了三步,在他心神未定之際古劍秋已大步走進了茶館。那位師妹只道師兄有意放他,玉面含嗔,叫了一聲:「師兄你也太老實了,相信他的鬼話!別讓他逃了。」丁威心裡有數,自己頂著「追風劍」響噹噹的名聲想逃也逃不了,自己今天可是領死來了。一絲悽楚的慘笑陡現在臉上。這時他不得不動腦筋,用點心機道:「師妹,古劍秋在此出現,師父安危堪慮,你快到前邊看看去,這兒有我守著他,諒他逃不出去。」他心想師妹父女情深,怕不馬上轉身就走。誰料,他這師妹聰慧絕頂,他以為天衣無縫的措詞,反而引起了她的疑心,只見她秀屆一揚道:「你是說爸可能有了危險?」「師父要沒有危險,這小子怎能到得了此地?」「爸對他都不成,小妹再走了你成?」追風劍想不到毛病出在這句話上,那師妹靈眸一亮,走到他身邊道:「你剛才可是吃了那小子的暗算。」他吞吞吐吐地只好承認了。那師妹一笑道:「師兄你想想,爸有朱前輩在一起,這小子縱有通天本事抓他不住已是不可能的事,要說吃虧你說可能麼?」「那他怎會在這裡出現?」師妹笑道:「依我看,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有碰面,被這小子溜出來了。」接著,不等師兄開口又搶道:「師兄,今天該是我師兄妹露臉的時候了。收拾了這小子回家,好叫爸今後再也不敢輕視我們。」

  她高興得忘了剛才師兄吃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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