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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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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玉蘭忽以「傳音入密」說道:「船上把槳的兩人,都是跟隨太上多年的人,淩公子說話可得小心。」她這話原是暗示淩君毅,這兩人是芍藥的心腹。 但這暗示得太隱晦了,淩君毅如何領悟得到?聞言不覺一怔。玉蘭看他神情,又以「傳音入密」補充道:「淩公子不用疑懼,賤妾這是提醒你,莫要在船上問東問西,太上最不喜人家在背後問起她老人家的事。」 淩君毅也以「傳音入密」答道:「多謝指點。」玉蘭又道:「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幫主要賤妾轉告淩公子……」 淩君毅問道:「幫主有何吩咐?」玉蘭眨動一下明亮的眼睛,現出一絲神秘的笑意,說道:「淩公子昨天新膺總護花使者,太上今天就在百花谷召見,定有深意,幫主要賤妾轉告淩公子,不論太上怎麼說,你都要一口答應下來。」 淩君毅又是一怔,問道:「太上會要在下做什麼?」玉蘭看他神色,心中暗道:「大姐料得沒錯,看來他果然沒有被『迷香丸』所迷!」一面仍以「傳音」說道:「不論要你做什麼,你都不可猶豫,要一口答應下來。」 淩君毅微微皺了下眉,道:「這個……」玉蘭微笑道:「大姐說過,淩公子能解天下無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下自然也沒有讓淩公子迷失之藥,因此要賤妾到了船上,務必提醒你一句,太上面前,沒有違拗她老人家的人,從太上口中說出來的話,沒有人半點猶豫的,自然答應得越快越好,如果引起太上不快,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這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縱沒當面明說,但明明就說他沒被「迷香丸」所迷失。 太上要芍藥把「迷香九」交與牡丹,再由牡丹轉交給玉蘭,命她下在淩君毅酒菜之中。正當牡丹和玉蘭在仙春館說話之時,無巧不巧讓溫姑娘聽到了,溫家「清神丹」專解天下迷藥,淩君毅自然不會被藥物迷失。但此事只有淩君毅和溫婉君二人知道,他之所以裝作被「迷香九」所迷,接受百花幫護法之職,目的只是查究家傳的「飛龍三劍」,怎會成了百花幫的鎮幫劍法?這也是溫姑娘出的主意。如今他驟然聽玉蘭口中,隱隱指出他並未被「迷香丸」所迷,自然要大吃一驚!一個人只要作賊心虛,一旦被人當面揭穿,第一件事,就是臉紅,淩君毅臉紅了!但他仍以「傳音」說道:「幫主她……」玉蘭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不用說了,大姐是一片好意,你記住就好。」接著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才抬頭道:「總使者,這茶葉不錯吧?」 淩君毅立時會意,笑道:「不錯,不錯,這茶葉入口清芬,好像還有一股蘭花香味。」兩人直到此時,才不用「傳音」交談。 玉蘭輕「唔」了一聲,道:「原來總使者還是品茗的行家,這茶葉只有在這艘船上才喝得到,因為這是給太上準備的。」 淩君毅驚啊道:「這個在下如何敢當?」玉蘭朝他笑了笑,意思自然是稱讚他聰明,兩個人對面坐著,沒有交談,豈不也會引人起疑?她眨動一雙秋水般眸子,說道:「因為這艘船是太上乘坐的,沏的茶葉,自然也是太上用的了。」 說到太上,她又怕淩君毅說錯了話,是以不待他開口,接下去道:「說起這茶葉,乃是百花谷山崖上的特產,每株茶樹四周遍植蘭花,必須正當蘭花未放的時候,而且必須在清晨宿露未收,晨曦末升,晨霧中含著濃馥的蘭花香氣的時候,採摘的嫩芽,才能使所沏茶水之中,特別清芬。」她娓娓解說著茶葉採摘之事,正是暗示淩君毅舟中談風月,不可涉及他事。淩君毅自然聽得懂,不覺讚歎道:「原來採摘茶葉還有這許多講究,在下口福倒是不淺。」說著,一手托起茶碗,又輕輕喝了一口。船行極快,不過一刻工夫便已駛入山腹水道,經過一陣急流、暗礁,彎彎曲曲的水程。船勢漸緩,終於停了下來,中艙船篷跟著推開。 玉蘭道:「到了。」身軀盈盈站起,嬌聲說道:「總使者來過一次,只怕未必熟悉,還是賤妾先上去吧。」說完,雙足輕輕一點,白影輕盈,香風拂面,一條纖影,在岸上一閃而隱!接著只聽玉蘭的聲音從崖上傳了下來:「總使者可以上來了,只是要小心些,這裡苔蘚很滑。」 淩君毅應道:「在下省得。」人隨聲上,已經落到玉蘭身前。 這裡深處山腹,伸手不見五指,玉蘭終究功力較淺,平常黑夜,憑藉星光,還可看到一些。像這般絲毫不見天光的山腹石窟,哪裡還能看得清景物?但她聽風辨位,已知淩君毅落到了身邊,這就低聲說道:「這裡是通向百花谷的唯一秘道,嚴禁點燃燈火。 但這一段路不太好走,你上次來過,一定知道,太上命賤妾替你帶路,還是由賤妾拉著你的手走吧。」說完,果然伸出纖纖玉手,朝淩君毅上握來。 淩君毅不願在他們面前炫露,只得輕輕握住她的玉手,說道:「多謝總管。」柔荑入握,但覺玉蘭柔若無骨,軟滑如玉的纖手,好像觸電一般,帶著些輕微顫抖。玉蘭走在前面,幽幽地道:「賤妾生為女兒身,從未讓男人碰過手,是以有些膽怯,淩公子莫要見笑。」 淩君毅心頭暗暗一凜,但此時又不能放手,只得說道:「這正是總管冰清玉潔之處。」玉蘭道:「賤妾雖是奉命陪淩公子來此,但若是換一個人,賤妄也不會拉著他的手走的。」這話,淩君毅就不好開口了。 只聽玉蘭語氣更幽,續道:「這自然因為淩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又是賤妾衷心欽慕的人……」這條黝黑無光的山縫,當真是男女互訴衷情最好的地方。淩君毅暗暗攢了一下劍眉,說道:「總管誇獎了。」 玉蘭與他互握的手,忽然握緊了些,邊走邊道:「從今以後,賤妾這雙手,再也不會讓第二個男人碰一下了。」她忽然回過頭來,問道:「我說的話,你信不信?」她語氣雖然柔婉,但黑暗之中,那雙秋水般的眼睛,卻神光湛然,流露出堅毅之色。 淩君毅局促的道:「姑娘……」玉蘭道:「你不用說,我說過的話,從不更改。不怕淩公子見笑,賤妾心裡,就……只有一個人,所以我不會再讓第二個男人碰我,誰要是碰了我的手,我就把這只手砍下來……」 淩君毅聽得大急,忙道:「姑娘,你千萬不可如此。」玉蘭婿然一笑道:「你不用勸我,我不會讓人碰到的。」 她纖手又輕輕一握,說道:「快到啦,這裡別再說話了。」 淩君毅只好跟著她側身貼壁而行。玉蘭縮回手去,迅速走到壁下,伸手一拉,只聽石嫂嫂的聲音問道:「是玉蘭麼?」 玉蘭趕緊應道:「石嫂嫂,我是奉命陪總護花使者來的。」石嫂嫂道:「老婆子知道。」 石門豁然開啟,石嬤嬤瘦高人影已從石門中跨了出來,她目光森冷,朝淩君毅全身上下一陣打量,嘿然道:「就是這小子,太上選女婿,那還差不多,若說選總護花使者,不是太上偏心,老婆于真還瞧不出來。」玉蘭陪笑道:「石嬤嬤昨天沒在場,自然沒看到,總使者昨天連勝五場,那可是事實,在競選大會上,大家公平競選,太上怎能有絲毫偏心?」 石嬤嬤哧哧笑道:「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老婆子只要一個手指就能叫他蹲在地上,翻上幾個跟鬥,若說憑真實武功,連勝五場,老婆子真是不敢相信。」 淩君毅終究少年氣盛,看她這般瞧人不起,心中難免有氣,暗想:「你別以為是太上手下,今天我就要你栽上一個跟鬥。」一面微微一笑道:「石嬤嬤不相信,那就不妨伸出一個指頭試試,看在下是否會蹲到地上去?」玉蘭要待勸阻,已是不及。 只聽石嬤嬤哧哧哧尖笑道:「好小子,口氣不小,來,咱們試試。」右手指處,果然伸出一個食指,朝淩君毅左肩頭按來。玉蘭暗暗焦急,忙道:「石嫂嫂手下留情。」 石嬤嬤一個指頭已經按上淩君毅的肩頭,口中哼道:「玉蘭,你急什麼,老婆于手下自有分寸。」話聲出口,手上用了五成力道,往下按去。哪知淩君毅肩頭,堅如鐵石,只用五成力道,竟然按不動他分毫,心中不禁暗吃一驚,忖道:「這小子看來一派斯文,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相公,原來果然有些門道,老婆子倒是小艦他了。」心念轉動,不覺運起全身功力,貫注指上,往下壓去。怎知用了十成力道,淩君毅肩上抗力,也隨著增強,依然堅如鐵石,紋風不動。兩人在這一瞬間,便已較上內力,石嬤嬤兩鬢花白頭髮拂拂自動,一張老臉也已漲得通紅! 淩君毅還是那副老樣子,臉含著微笑,一點也看不出他用力的樣子。站在一旁的玉蘭,先前還替淩君毅擔心,石麻木是太上昔年兩個貼身使女之一,一身功力,積數十年造詣,在百花幫,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淩君毅武功再高,也不是石麻木的敵手。這時眼看兩人的情形,分明淩君毅一身內力,還勝過石麻木甚多! 心頭暗暗驚喜,但口中還是故意焦急的叫道:「石嬤嬤……」這聲「石嬤嬤」,含有討情之意,也是暗向淩君毅示意,莫要使石姬腋下不了臺。 石嬤嬤老臉通紅,隱有汗水,但手指按在淩君毅身上,已經起了輕微的顫動,卻並未收回手去。要知這等比拼內力,雙方都貫注了全力,只要一方稍作退讓,對方的力道,就會乘勢反震。 石嬤嬤縱欲收手,也是欲罷不能。淩君毅自然懂得玉蘭心意,他本想讓石嬤嬤栽上一個跟鬥的,但此時只好收手,聞言淡淡一笑道:「石嬤嬤,你老可以住手了吧?僅憑一個指頭,只怕在下還不至於蹲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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