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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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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上首,放著品字形三席,今天的客人,是新任的總護花使者,左右護法,和八名護法。因此中間一席,坐的是淩君毅、冷朝宗、蔡良三人。左首一席,是八名新任護法。正副幫主,是主人身份,坐了右首一席。接下來左首是二十四名護花使者,右首是總管玉蘭和十二侍者。再下去,則是花女們的席次。這一頓酒,是以慶賀新任總護花使者為主,大家雖因有幫主在座,但幫主終究不像太上使人畏懼,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輕鬆愉快。何況幫主、副幫主都在向總護花使者敬酒,接著總管和十二位侍者也敬酒了,花女們豈肯放過機會?於是緊隨著十二侍者之後,也紛紛向上首三席敬酒。敬酒以「敬」為主,被「敬」的人,自然不好推辭,就是推辭也推辭不掉的。這是「敬」你的,你總不能不識抬舉?中國人有幾千年傳下的美德——好客,不論遇上什麼場合,飲酒是少不了的。只要是飲酒,不是獨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是敬酒,互相灌酒,也是少不了的。身為主人,莫不希望把客人們灌醉,這是「美意」,非如此不可。只不知道這「美意」是誰發明的?大家都明知其意並不美,但卻依然遵行如故,流傳了幾千年至今不衰。 在花女們的「美意」之下,淩君毅被灌醉了!不單是淩君毅,左右護法和八名新任護法,莫不配酐大醉,就是正副幫主、總管、十二侍者,也都有了八九分醉意。因為她們也全是花女們要「敬」的對象。這一席酒,真是目貽不禁,薌澤可聞,履舄交錯,杯盤狼藉,而至前有墜珥,後有遺替!就是能飲一石的淳于先生,也非醉倒不可。淩君毅是玉蘭命兩名使者送回賓舍的。現在已經快二更天了!月光如水,斜斜地照上窗根,淩君毅臥房裡靠南的兩扇窗戶,還敞開著,但燈火已熄,黑沉沉不聞人聲。只有濃馥的酒氣,不時從視窗陣陣冒出。淩君毅盤膝坐在床上,正以上乘內功,把酒氣從體內逼出,一身大汗淋漓,盡是酒香! 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也正幸他已經完拿清醒,坐在床上運功,靈台清明,才能聽得窗外院子裡的梧桐樹上,傳來「刷」的一聲輕響!那是衣衫擦著樹葉的聲音,自然極為輕微,只要聽這聲音,顯見來人輕功極高!淩君毅心中一動,忍不住抬目望去!但見桐陰之間,似有銀光一閃,緊接著「嗒」的一聲,便有一篷銀芒,電射般射出,直向窗內打來。勢道之勁,令人咋舌! 若不是淩君毅先聽到那一聲「刷」的輕響,早有準備,等他聽到暗器的尖風,再睜目時,為時已晚,非喪生在這蓬銀芒之下不可。淩君毅總算發現的早,在銀光乍閃之際,他已功運雙袖,坐著的人,疾快移走數尺,待得暗器射到身前,雙袖齊揚,施展反手如來獨門絕技「乾坤袖」神功,把一蓬銀雨卷個正著。暗器被他衣袖卷住,有如泥牛入海,自然聽不到一點聲息,樹上那人立時警覺不對,一條人影從桐陰中飛起,越過牆頭,朝院外掠去。 淩君毅冷嘿一聲:「朋友想走麼?」雙袖一抖,把接來的銀芒,朝牆角灑去,同時人已穿窗而出,尾隨著黑影,越過牆頭,追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張冠李戴 月光,本來還柔和得如水一樣,斜照在窗根上。但不過轉眼之間,月色就被浮雲掩沒,很快隱去,窗前一暗,房中就顯的一片黝黑!這時,東首院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欣長人影,這人在牆頭上才一現身,就悄無聲息地飄落窗前,再一旋身,閃入窗去。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就在欣長人影堪堪閃入房去,走廊上又有—條婀娜人影,嫋嫋行來!那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姑娘。沒有月色,你縱然看不清她的花容月貌,但只要看她纖纖合度的窈窕模樣,准是一位幹嬌百媚的美人兒:她腳下既輕又快,纖塵不揚,聽不到一點細碎的聲音,黑夜裡,只有那雙晶瑩的眸子,閃著星星般的光亮。目光一溜,敢情她發現了敞開著的窗子,口中不覺輕「咦」了聲,柵柵朝窗下走來。室中那人耳目何等敏銳,聽到她的一聲輕咦,頭頭驀地一驚,一時來不及躲閃,目光迅疾一掠,輕快地閃到床前,舉手揭起羅帳,朝床上躺了下去。 苗條人兒已經走到窗前,輕輕哼了一聲道:「辛夷這丫頭也該死,連窗戶都沒關上。」 這句話說得雖輕,但躲在床上的那人,已經聽出說這話的是誰了,心頭不禁大為凜駭:苗條入兒舉手掠掠鬢髮,倏地又輕又嬌的叫道:「淩大哥,你酒醒了麼?」室中那人不敢作聲,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腰肢一扭,像一陣香風,已經到了床前! 室中還彌漫著酒氣,她自然聞到了,輕輕攢了下眉尖,聲音說得更轎更柔道:「瞧你!醉成這個樣子!」她居然伸手撩起帳子,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手,輕輕推著他肩頭,低低叫道:「淩大哥,淩大哥,你醒一醒嘛!」 室中那人心頭狂跳,哪敢出聲,但不應也不成,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聲。苗條人兒從臉上摘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緩緩俯下身去,附著他耳朵,吹氣如蘭地,嬌聲說道:「你怎麼啦?」這聲音好不撩人,人究竟是人,無燈無月,室中反正看不清面貌。 那人很快握住了苗條人兒的玉手,顫聲道:「你……」苗條人兒任由他握著手,並未抽回,輕輕地道,「我是不放心你,才來瞧瞧的。」 那人壓低著聲音道:「謝謝你……」苗條人兒道:「誰叫你是我大哥……」 那人顫聲道:「你真好。」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低聲道:「你……怎麼在抖?」 她和他靠得很近,她身上陣陣的幽香,薰人欲醉!那人一顆心動盪得把持不定。他沒有作聲,雙手猛地一扳,苗條人兒忽然『嚶嚀』一聲,一個嬌軀撲入他的懷裡。他沒有讓她說話,兩片火熱的嘴唇,已經堵住了她的櫻唇。她沒有推開他,反而柔順得像依入小鳥一般。黑夜之中,除了兩顆心房劇烈的跳動,聽不到半點聲音。但他手已經開始有了粗野動作。現在,顫抖的,已經不是他,而是她了!可惜房中沒有燃燈,他無法看到她嬌靨上泛起一片配紅,美目中漾起的水樣異采!但他卻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熱力!這發生的一切,原是她意料中的事,她為了要得到他,她不克自持,她更不能讓別人把他搶走。 他動作雖然粗野,她沒有半點咳怪,這是她心甘情願的,但她畢竟還是驚怕得發抖。 她平日何等高傲?何等冷峻?此刻竟然英風盡失,成了一隻受創的小鳥,室中依然一片漆黑,兩顆蕩漾的心,經過一陣波動之後,很快的就平靜下來了。苗條人兒仰著臉,嬌柔的聲音幽幽地叫了聲「大哥,你……」他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催促著道:「妹子,你該走了。」 苗條人兒悄聲道:「你怕了?」那人溫柔的道:「不,我不是怕、萬一給入看到了,對你總不太好。」 苗條人兒輕哦了一聲,她是個好強的人,自然不願讓人撞到,於是她點點頭,迅快起身,一面輕聲叮嚀道:「我走了,明天太上說的事,你不能……」那人沒待她說下去,低笑道:「好妹子,你只管放心,我不會的。」 「你敢!」她一個纖纖玉指,輕輕點在他額角上,人已像—縷輕煙,閃了出去。 他心頭忽然起了一陣愧疚,更不怠慢,悄悄下床,在室中怔立了半晌,才長長吸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這不是我的錯。」 跺跺腳,穿窗而出。 兩人先後離去,本來雲收雨散,春夢無痕,這時又是三更半夜。誰也不會撞來!但許多事兒往往出人意外,依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偏偏就會春光外泄!這人正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房中兩情纏綿,聲音雖輕,但卿卿我我,斷雲零雨,依然隱約可聞。 溫姑娘站在窗外,不禁羞得滿臉通紅,一顆心直往下沉!她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竟會是這樣一個人!她羞憤、氣惱,愛棍交織,芳心才碎,噙著眼淚,悄悄地離去。 淩君毅掠出窗外,眼看向自己施放暗器的黑影,已經越過高牆,向院外逸去,一時不禁暗暗攢了一下眉,心想:「此人不但輕功極高,而且又比我先了一步,百花幫屋宇極廣,他只要隨便一躲,我就不容易找得到他了。」但心中想歸想,人卻毫不停留,一提真氣,身化長虹追出牆去。那黑影身法極快,淩君毅剛剛越出牆外。發現他已在一二十丈之外,正在沒命地飛掠。他敢情怕驚動了百花幫的人,因此沒敢在重重院落、屋宇比連的暗陰中間隱伏下來。這自然是他發現淩君毅追了出來,心頭慌張之故。同時,他也沒想到淩君毅來了不過兩天,對花家莊院的地形,根本不熟,他只要隨便—躲,拐上兩個彎,就可把淩君毅撇開了。 淩君毅發現他一路飛掠,一時哪裡肯舍。也提氣施展身法,一路疾追下去。但前面黑影,對花家莊院極熟,雙方相距既遠。 這時正好一片烏雲遮住了月色。前面那人利用地形,時隱時現,在那些樓宇之間,任你淩君毅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花家莊院是百花幫的根本重地,各處都有巡邏和值崗的人、此入竟能避開這些巡夜值崗的耳目,越發可見他不是外面的人。片翔工夫已經追出花家莊院的高大圍牆。這裡是一片長滿青草的山坡,到處亂石嶙峋,地勢荒涼,顯然很少有人來此,前面黑影眼看淩君毅緊追不捨,心頭慌張,才會落荒而走,一路急掠。 淩君毅心頭同樣泛疑:「他把我引來此地,莫非另有埋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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