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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許家驊停步道:「難道咱們任由他們逃去不成?」萬人俊道:「賊人業已遠去,咱們已經追不上了,再說兄弟方才和那賊人對了一劍,覺得此人劍上勁力極強,武功高過咱們甚多。就是追上了,只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這死屍是誰?張老實生死如何?咱們也該弄個水落石出。」

  許家驊點點頭道:「萬兄說的也是。」接著「哦」了一聲,目注萬人侵,問道:「萬兄,你看方才那兩人會是什麼人?」

  萬人俊切齒道:「這賊人使的長劍,劍身細長,極可能是黑龍會的人。」許家驊道:「兄弟覺得這兩人,可能就是茶樓上賣唱的男女。」

  萬人俊嗷了一聲,驚奇的道:「何以見得?」許家驊道:「方才打出那蓮暗器的時候,有人低喝了聲「打」,那聲音雖低,但聽來十分清脆,分明是個女子,以我猜想,可能就是那賣唱的姑娘。」

  萬人俊道:「不錯,方才若不是她先出聲警告,咱們非傷在她那蓬飛針之下不可。」許家驊道:「那是她手下留情了。」

  萬人俊大笑道:「對了,說起來,兄弟算是沾了許兄的光,她是沖著許兄,才會手下留情了。」許家驊臉上一熱,說道:「萬兄休得取笑。」

  萬人俊道:「兄弟說的是實話,並非和許兄取笑,她發射飛針,根本用不著出聲喊打,喊打就是含有示警之意,而且她打出來的飛針,如果像扇面般展開,咱們也無法閃避得開。但她那蓬飛針,卻是射向咱們兩人中司,咱們才有既閃的機會,你說她不是沖著許兄,有意避實就虛?」許家驊道:「萬兄出手就是五兩銀子,她也許是對萬兄有情,萬兄怎麼說到兄弟頭上來了?」

  萬人俊連連搖頭道:「不,不,她在唱曲子的時候,就一直對許兄盈盈凝瞬,脈脈傳情,許兄自己縱然不覺,兄弟豈會看不出來?」他在說話之時,已在一張方桌上摸到火石,紙媒,「擦」的一聲,打著火絨,燃起紙媒。

  這才看清楚,桌上放著一盞油燈,伸手把燈芯剔高了些,點燃了油燈。渤黑的屋中,總算大放光明。兩人目光迅速一轉,只見張老實撲臥屋角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方人俊一下掠了過去,目光一注,就發現張老實神色不對,再一細看,更見他胸口衣衫上,赫然印著一個焦黑的掌印。

  心頭悚然一震,怒哼道:「好歹毒的『黑煞掌』!」再看另一具死屍,身上穿著藍布大褂,敢情就是江老大了。

  只見他胸口敞開,身上還有幾處火烙印,皮肉焦灼,顯然在臨死之前,曾遭嚴刑逼供。他們逼什麼呢?那自然是劫持假扮祝文花的「逃婢案」了!萬人俊歎息一聲道:「黑龍會的人,雖然沒有接到那封密令,但他們還是比咱們搶先了一步。」

  許家驊一個箭步,搶到屋後窗下,仔細察看一陣,忽然回過頭來,說道:「萬兄,咱們來的時候,賊人可能還在這裡逼供,那賣唱的男女,敢情是趕來報訊的了。」萬人俊道:「許兄發現了什麼嗎?」許家驊一指後窗,說道:「這裡後窗敞開著,窗檻上,還有幾個腳印,可見他們有幾個人是從後窗逃走的了。」萬人俊點點頭道:「可惜咱們遲來一步,不知這『逃婢案』是怎麼一回事?江老大究竟是何來歷?如今都無從查起了。」興隆茶樓上,自從萬人俊、許家驊走後,剩下三個姑娘家品茗談心。

  方如蘋一面磕瓜子,一面低聲笑道:「表姐,我看你和萬兄很談得來,是麼?」祝雅琴雙頰驟紅,啐道:「你胡說些什麼?」

  方如蘋咭的輕笑道:「我才不胡說呢!我生得一雙眼睛,難道還會看不出來?」

  祝雅琴粉頰更紅,急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方如蘋道:「我看出龍眠山莊和黃山世家,門當戶對咯!」祝雅琴道:「我也看出來了,有人一天到晚,心裡惦記著表哥,嘴上也掛著表哥,要是再找不到那位表哥,只怕要急瘋了。」

  方如蘋嗤的笑道:「表姐,你這就錯了,急瘋的可不是我……」唐文卿聽得粉臉一紅,說道:「三妹,我可沒有惹你呀。」

  方如蘋輕「呦」一聲道:「二姐,你多什麼心呀?小妹又幾時惹你了?」

  唐文卿焦急的道:「我哪會多你的心?你只管放心,我不會和你搶的。」

  方如蘋低笑道:「我才不會和你槍呢,說起來我還是你們的大媒人呢,你總該記得,丈母娘拿出來的聘禮,還是我接下來,送到他手上的哩。」

  唐文卿聽的大羞,急道:「你……」她才說了個「你」字,就候然住口!原來正有一個身穿布衣衫的漢子,登上樓梯口,直朝自己三人走來。

  這人頭戴氊帽,一身裝束,極似水手模樣,走到三位姑娘跟前,立即雙手抱拳,陪笑道:「三位公子爺……」祝雅琴問道:「你是什麼人?」那漢子道:「小的是在江老大船上打工的,方才有兩位公子爺雇了船,打發小的到這裡來請三位公子的。」

  祝雅琴問道:「他們人在哪裡?」那漢子道:「兩位公子爺就在船上。」

  方如蘋道:「這麼晚了還要上船麼?」興建那漢子陪笑道:「江老大的船上,前後共有三個船艙,收拾得乾淨,公子們在船上過夜,可比住客棧舒服得多了。天一亮,即可開船,既不妨礙公子們睡覺,也不用匆匆忙忙的趕著起身了。」祝雅琴道:「是啊,他們已在船上等候,咱們就快些走吧!」

  三人會過茶資,就一齊站起身子,往樓下走來。

  出了茶樓,那青衣漢子拱拱手道:「小的替三位公子爺帶路。」說完,當先朝前走去。

  唐文卿、方如蘋、祝雅琴三個姑娘不疑有他,緊隨他身後而行。

  這時已快初更時光,大街兩邊的店鋪,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門。平時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冷落,只偶而有一兩個醉漢在街頭躑躅。那漢子領著三人,腳下逐漸加決,奔行了裡許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廣場。這裡正是南校場,足有百來畝大小,四周圍以樹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潛伏著不少鬼魅影子!南校場是處決重犯的地方,民間一直流傳著,說南校場是鬼的夜市。據說有一個賭徒,回家經過南校場,看到路旁有幾個人圍著餛飩攤吃餛飩,這位仁兄賭了一夜的錢,肚子正在唱著「空城計」,也就坐下來,叫了一碗來吃,吃的時候,是蝦肉棍鈍,味道鮮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裡,忽然噁心起來,大吐特吐,吐出來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另外還有一則,是個肉販子,五更時分挑著一擔豬肉進城,快到南校場,路上有個小娘子,姍姍獨行,看到肉販,就背過身子去讓路。那肉販看她身材苗條,不知她面貌如何。心知小婦人十個有九個膽子小,就想逗她一逗,走到她跟前,含笑說道:「小娘子,前面就是南校場了,難道你不伯鬼?還是跟我一起走吧!」那小娘子嬌應一聲,欣然回過身來。這下肉販子看清楚了,那小娘子長髮披散,一張慘白的臉上,沒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肉販嚇得魂不附體,拔腿就跑。就這樣,從此夜裡再也沒人敢走南校場了,寧願多走些路,打方家嬌小路繞個圈子,縱然穿過南校場,過去不遠,就是大南門,至少也要近上裡把來路,也沒有人有懲大的膽子。

  那漢子敢情是個心直的人,生來就不伯鬼,居然領著三位姑娘,腳下不停,筆直朝南校場奔了過來。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場鬧鬼的事兒,自然並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們也就跟著奔行。

  正行之間,突聽前面不遠,傳來—聲沉喝:「站住!」

  那漢子慌忙答應—聲,停下步來。

  唐文卿問道:「前面是什麼人?」

  那漢子顫聲道:「小的不知道。」

  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麼事,自有我們擔待。」話聲甫落,突聽黑暗中傳來一聲森冷的嘿嘿冷笑,隨著這聲冷笑,但見兩個身穿黑色長衫的人從左首並肩緩步而奔。這兩人走得極緩,但卻並肩齊步,動作如一,舉左足時,同時跨出左足;舉右足時,也同時跨出右足。好像廟裡的皂隸一般,看去雖然在動,但舉止僵硬,簡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頭有些發毛,一手緊握著劍柄,忍不住微微卻步,口中低啊一聲道:「表弟,你看這兩個人是什麼路數?」

  方如蘋冷笑道:「管他什麼牛鬼蛇神,咱們有三個人,也未必怕了他們。」

  唐文卿接道:「待我來問問他們再說。」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你們攔住去路,想做什麼?」兩個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來遠,便自站停下來,不言不動。對唐文卿喝問的話,恍如未聞。

  這時校場右首,也同樣出現了兩個身穿黑色長衫的人,並肩齊步走來,到得三丈來遠,也自停步。這四個人面對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雙手下垂,沒有走動一步,也沒交談一句話。只是板著死氣沉沉的面孔,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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