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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常慧道:「這人大概不敢直說,才打的啞謎。」

  話聲甫落,忽然「噫」道:「大哥,戴大莊主怎麼了?」

  她站在門口,從側面看來,較為清楚。

  丁建中也發覺了!

  戴天行在這一瞬之間,臉上肌肉扭曲,呈現出痛苦之色,他好像咬緊牙關在忍受,沒有作聲,只是右手還在顫抖!

  丁建中悚然一驚,目注戴天行,霍地站起,問道:「戴……」

  戴天行雙目漸漸失神,望著他,只張了張口,嘴角間,突然流出一縷黑血,頹然倒下!

  常慧失聲驚啊道:「他自戕死了……」

  丁建中目光一注,瞥見紫檀椅靠手上,戴天行臨死用指甲劃著寫下「小女」二字,他後腦「藏血穴」,還插著一支色呈烏黑,細如牛毛的飛針,倒在地下,僵曲而死。

  丁建中目光一抬,發現戴天行身後是一排花格子窗,窗簾還在因風飄動。

  顯然那支毒針,是有人從窗外射進來的,但這一排花格子窗的外面,就是書房的院落,院落中不是還有白福把守麼?

  丁建中一聲不作,突然雙足一點,迅快的穿窗而出,目光一掠,只見花圃間靜悄悄的撲臥著一個灰衣人影!

  那不是駕車來的白福,還有是誰?

  丁建中心頭猛震,急忙一個箭步掠了過去,口中急急叫道:「姜大叔,你……」

  他聲音凝結住了,目中淚水,隨著湧了出來!

  白福,就是昔年伺候觀日老人石無畏的書僮,江湖上人稱他駝龍姜大川,此時身軀僵曲,腦後「藏血穴」上,同樣插著一支烏黑的飛針,早已氣絕多時。

  丁建中緩緩跪了下去,哭道:「大叔,晚輩會替你老人家找到兇手的。」

  他掛著兩行淚水,雙手正待抄起姜大叔屍體,猛聽書房中響起一陣吆喝,中間還夾雜著常慧的吆聲。

  心頭又是一驚,一時顧不得姜大叔的屍體,身形一挺之勢,凌空撲起,快若電射,穿窗而入。

  只見冷中鋒、路傳廣,鐵凌霄和劉總管四人,俱都一臉悲憤,手持兵刃,站在屋中。

  常慧一手叉腰,冷冷的道:「戴天行十八年前,殺了我爹,他是我殺父仇人,照理,我手刃親仇,也並沒有不對,但他是在說出這段經過之時,遭人暗算,這支毒針,還刺在他腦後,不是我們動的手,我又何須抵賴?憑你們幾個,想找我拼命,還差得遠。」

  冷中鋒一臉鐵青,冷聲道:「戴老爺子不是你們殺的,這話有誰能信……」他話聲未落,突見丁建中臉凝殺氣,穿窗而入,衝進來的四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常慧看到大哥回入,急急問道:「大哥,你追到兇手了麼?」

  丁建中臉色一黯,目中隱含淚光,說道:「妹子,姜大叔他……」話聲忽然一咽。

  常慧吃驚道:「姜大叔怎麼了?」

  丁建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道:「姜大叔也遭了敵人暗算,和戴大莊主同樣死在毒針之下。」

  這話聽得幾人同時一怔!

  「啊!」常慧嬌軀機伶一顫,失聲哭道:「姜大叔……」

  她也不管冷中鋒等人,堵在門口,飛一般朝外衝了出去。

  冷中鋒、路傳廣等人,倒也不敢阻攔,側身讓路。

  丁建中拭著淚水,目光一抬,朝冷中鋒等人說道:「諸位方才已經聽到了,在下和戴大莊主約定比劃,分為兩次進行,第一場拳掌,在下勝了,他答覆在下幾個問題,第二場才是生死搏鬥,方才在下勝了第一場,戴大莊主正在說出當年圍攻在下義父經過,突然遭人暗算,同時在下一位大叔,也遭了賊子的暗算,事出意外,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

  「照說,咱們是沖著戴大莊主報仇來的,戴大莊主若是不死在賊子暗算之下,丁某就要帶走戴大莊主的六陽魁首,如今他既已死在賊人手中,而且也承他坦然告知當年經過,丁某不好再取他首級,但丁某為了證實今日之事,誓必找出原兇,快用三月,遲則半年,定可還諸位公道。」

  這四人之中,似是以冷中鋒為首,他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才道:「戴老爺子是和朋友兩位在書房中談話時遇害的,書房中沒有第四個人可以證明不是兩位出的手,江湖上講的是恩怨分明,凡事都有個交代,咱們都在外面,不知道戴老爺子和兩位說些什麼?這場過節,也不是憑朋友幾句話能了……」

  丁建中道:「依你冷舵主之見呢?」

  冷中鋒道:「冤有頭,債有主,朋友至少向咱們有個交代,戴老爺子當年圍攻朋友義父,你義父自然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同樣,朋友也該亮亮你的真姓實名。」

  丁建中道:「好,在下義父,諸位也許聽人說話,他老人家就是昔年人稱八手仙猿的常千里,在下丁建中,方才守在院落中,和戴大莊主同遭毒手的那位大叔,也並非泛泛之輩,是昔年江湖號稱駝龍的姜大川,這樣夠了吧?」

  冷中鋒、路傳、鐵凌霄三人,都算得一方大豪,但聽了丁建中的話,不禁齊齊一怔。

  八手仙猿常千里,在二十年前,可說是名震武林的大俠,武功極高,他們自然聽人說過,原來十八年前遭戴老爺子圍攻而死。

  尤其駝龍姜大川,雖說他是泰山觀日老人的書僮,但觀日老人石無畏,並無徒弟,駝龍也可說是觀日老人的傳人,那個看不起眼的老僕,竟會是駝龍姜大川!

  以駝龍姜大川的身手,居然會遭人暗算,死在毒針之下,這施放毒針的人,一身武功,豈非更為可怕!

  就在此時,但聽一個女子聲音哭喊了聲:「爹……」

  人影一閃,戴珍珠飛也似的奔了進來,一下撲到戴天行的屍體之上,放聲大哭。

  戴珍珠身後跟著鬼醫公孫丑,他當然不會關心她病體初癒,不可太過分傷心,他跟著戴珍殊,無非是為了兩柄古扇尚未到手。

  丁建中看到紫檀椅靠手上戴天行臨死前用指甲劃下的「小女」二字,那自然是他自知無救,但依然放心不下他的女兒。

  這是不是他臨終託付自己照顧他的女兒呢?

  丁建中眼看失去了父親的戴珍珠,抱著她父親的屍體,哀哀痛哭,心頭感到一陣沉重。

  他除了師妹,從小沒和其他女孩子說過話,戴珍珠和他素不相識,自然更不好勸慰,暗暗搖了搖頭,正待朝外行去。

  戴珍珠突然抹了一把眼淚,冷聲喝道:「站住。」

  丁建中走到門口,聞聲回過頭來,問道:「姑娘……」

  他只說了兩個字。

  戴珍珠已經截著問道:「是你殺了我爹?」

  她本來是個一臉病容,身體羸弱的少女,但在一瞬之間,忽然好像堅強了許多。

  丁建中道:「令尊不是我殺的,丁某從不使用毒藥暗器,令尊腦後『藏血穴』那支毒針,尚未起下,足可證明。」

  戴珍珠道:「如何證明你不使毒針?」

  丁建中正容道:「崑崙門下,從不使暗器。」

  「崑崙門下」這四個字,聽得在場的冷中鋒等人,不期又是一怔!崑崙雖不在江湖九大門派之內,但武功、劍術,均為道家玄門正宗,因為門下都是全真道士,清淨無為,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漸漸就被人遺忘。

  尤其近百年來,崑崙派這三個字,幾乎已成陳跡,江湖上人,都認為崑崙派的武學,已經失傳,此時,忽然聽丁建中自稱崑崙門下,自然更感驚異,幾人心中都不禁暗暗嘀咕:「無怪此人年紀不大,一身武學,高不可測,原來竟是崑崙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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