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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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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聲大喝,回音嗡嗡,聲震屋宇,顯見他心頭已極氣憤。 但喝聲出口,過了一會,依然沒人回答。生似方才那一聲冷笑,根本沒有這一會事。 麻冠道人搖搖手,冷哼一聲道:「孟總鏢頭且請坐下來再說,此人少說也在一裡之外,方才冷笑只不過是千里傳音之術。」 要知一個人內功到了登峰造極,能夠把所發聲音,用真氣練成一縷細絲,出我之口,入彼之耳,即使同在身邊之人,也難以聽到,即是「傳音入密」,但必須面對,相隔不遠,才能施展。 至若再進一步,練到所發音絲凝而不散,能夠傳出一二裡外,依然清晰可聞,如同對面說話一般,那就叫「千里傳音」,江湖上會「傳音入密」的人,已是不多,會「千里傳音」的人,自然更少之又少。 大家聽麻冠道人一說,正在驚愕之際:「呷、呷、呷、呷……」 大廳上又響起懾人心神的一陣呷呷怪笑,聲若夜梟,刺耳已極! 這回大家都聽清楚了。這怪笑聲卻是從大廳上發來的,不、聲音在大廳上迴旋,飄飄忽忽,使人捉摸不定! 麻冠道人臉色為之一變,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也變了色。 憑他們三人在座,此人還敢如此賣弄,豈非意存輕視?勝字旗孟堅和縱然心知對方不是好惹的人,也感到心頭氣結,忍不住又霍地起身,抱拳問道:「尊駕可就是天殺娘?」 只聽一個破竹似的老婆子聲音,冷冷笑道:「這還用問?」答的又冷又硬,如在眼前,但大家還是聽不出來自何方?勝子旗孟堅和突然縱聲笑道:「尊駕代孟某邀約了許多平日難得一見的高朋,惠臨敝局,孟某極感榮寵,如今高朋全已在座,尊駕既然代孟某邀客,姑且不論敵友,自該和大家一見,孟某以主人身份,在此恭候。」 他果然不愧是南五省鏢行中的領袖人物,雖在極度氣憤之下,說來依然不卑不亢,極為得體! 破竹聲音冷冷的道:「不用了!」 「無量壽佛!」 一聲清朗鏗鏘的道號,起自右桌首席。自從入席之後,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武當靜玄道人,此刻緩緩起身,向空打了個稽首,抬頭問道:「老施主代孟大俠邀約貧道師兄弟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這話也正是大家心裡都有的問號,他話聲出口,大家不禁全都屏息凝神,仰首傾聽! 但那天殺娘破竹般聲音,並沒回答,只聽另一個粗大聲音,洪聲笑道:「你們這些人,不是都為了萬里鏢局失落的那件東西來的?讓你們碰碰頭,死在一起,豈不是好?」 這人聲音粗壯,一聽就可辨認出正是方才高聲唱和的那個男子聲音! 此人內功,居然也極精湛,話聲不但震人耳鼓,同樣不可捉摸。 坐在靜玄道人下首的靜仁道人勃然變色,朗笑道:「施主這般說來,邵師弟就是你殺害的了?」 這句話更是大家急於想知道的事,左首席上諸人,無不凜然動容! 一點也沒錯,這些人全是為萬里鏢局失落的那件東西而來! 只聽粗大聲音大笑道:「哈哈,死上一百個邵明山,也和咱們無關。」 梅花劍張君愷怒喝道:「不是你們,是誰幹的?」 粗大聲音冷嘿道道:「憑我夭殺門下甘瘤子,殺了人,還用抵賴?」 「天殺門下甘瘤子」這自然是他自報的名號了!但廳上許多成名了幾十年的人,誰也沒聽到過江湖上還有什麼「天殺門」?自然更不知甘瘤子是何許人物?梅花劍還想開口,靜玄道人向師弟擺了擺頭,然後向空稽首道:「聽施主的口氣,自是知道邵師弟這次出事的原因,不知邵師弟保的究是何物,施主能否賜告?」 甘瘤子的聲音道:「天衍子派你們出來,不是替邵明山打接應來的麼?你們也許不知道,你們師父心裡可清楚得很。」 靜玄道人聽得一怔,心想:「自己兩人果然是奉命接應邵師弟來的,在半途上得到邵師弟噩耗才兼程趕來,此事他如何會知道的?」 靜仁道人接口道:「邵師弟一行既非施主殺害,你們企圖何在?」 甘瘤子冷冷的道:「那件東西,天殺門志在必得!」 靜仁道人追問道:「那麼天殺門已經知道是誰下手的了?」甘瘤子冷冷道:「這就是你們這些人致死之由。」 麻冠道人生情陰沉,這些時候,一直凝注全神,默察對方聲音所自來?但傾聽了許久,依然無法確定,心中不禁暗暗凜駭暗忖,「看來光是這個天殺門下,武功之高,就不在自己之下!」這時突然目光一抬從他雙眼之中,射出兩道陰森寒芒,厲聲道:「你說是誰下的手?」 黃山麻冠,凶名久著,他方才坐在首席上,除了略顯得陰沉,倒也不失伊然道貌,可是這句話問出口,頓時面露猙獰,殺機隱現。 甘瘤子冷冷道:「問得好!下手的是誰,總不外乎你們廳上諸位吧?」 這是驚人之言! 廳上眾人心頭立時起了一陣猜疑,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互相觀望! 右首席上,勝宇旗孟堅和是安遠鏢局的主人,他只是為了鐵筆幫主丁之江和武當派的誤會,身為調人,自然不會是嫌疑人物。 武當派靜玄、靜仁、和梅花劍兄妹是追查此事而來的。 鐵筆幫主丁之江有孟堅和挺身作證,萬里鏢局出事前後,他在天目山,也不可能是兇手。 韋宗方初出江湖,又是武當天元子的門人,當然更不用說了。 那麼右首這一席上幾乎全無嫌疑,但左首的那一席,可不同了。 麻冠道人、鐵羅漢廣明、鄱陽禿尾老龍,可說都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黑道人物,凶名久著。就是江北雙傑,也是出了名的劇盜,毒孩兒已經兩次暗中下毒。 此外還有一個青衫儒生,自從進入大廳,只有孟堅和請教他貴姓時,自稱姓畢之外,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當然他是有為而來。 在右席諸人看來,他們當然全是可疑人物,但左首席上的人,除了也互相猜忌之外,對右首席上的丁之江、韋宗方等人,當然也是值得懷疑的人物。 廳上互相觀察,自然沉默下來。 鐵羅漢廣明和尚目光一轉,突然哈哈笑道:「施主是否意存挑撥?就憑施主輕輕一言,天殺門豈能就脫干係是?」 禿尾老龍屠三省一拍巴掌,接口道:「不錯,假借孟總鏢頭名義,把咱們這些人引來,顯見預有陰謀!」 甘瘤子的聲音冷笑道:「反正你們也活不過今天!」 江北雙傑追風刀夏侯年性情暴躁,沉聲喝道:「你待怎的?」 話聲方落,只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甘大哥,時間到了呢,你盡和他們說什麼廢話?」 這聲音、清若銀鈴,正是方才唱歌的女子!她的話聲,也好像就在廳上說的,聽來就在眼前。 甘瘤子大笑道:「我只是把話說清楚了,好讓他們死的明白,好!三師妹,還是你來宣佈吧!」 宣佈什麼,也許就是宣佈劫鏢殺人的兇手!大廳上的人,又立時聚精會神的仰面靜聆。 只聽那女子聲音果然接著說道:「你們趕來上饒,多少總和邵明山身上那件東西有關,我師傅不欲妄殺無辜,訂了下列四條: 一、已經得手的人,殺無赦。 二、妄圖染指的人,殺無赦。 三、知道內情的人,殺無赦。 四、和此事有關的人,殺無赦……」 她一連說了四句「殺無赦」,對這種兇殺之事,從她口中說來,好像稀鬆平常! 這銀鈴般聲音,聽來何等美妙悅耳?但她宣佈的卻是大廳上所有的人的死刑! 禿尾老龍屠三省怒嘿一聲,狂笑道:「好狂妄的口氣,老夫從不信邪!」 麻冠道人陰惻惻笑道:「天殺門縱然有意赦了貧道,貧道也未必肯要她赦。」 女子聲音並沒理他,銀鈴般聲音繼續說道:「你們中間有沒有和上面四條,絲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有,就趕快出來,免得玉石俱焚!」 真好心,也真好聽!但過了半晌,大家誰也沒有作聲! 銀鈴般聲音又響了:「韋宗方,這裡與你無干,你出來!」 韋宗方聽得心頭暮然一楞,這人居然叫得出自己名字?居然要自己出去?天殺娘當真事理分明,不妄殺無辜?除了自己,這些人都是在劫之人了?韋宗方並沒有應聲站起,他初入江湖,根本沒有一點閱歷,這時,他已經不知該不該出去?要如何才好?大廳上有許多人,還不知韋宗方是誰?目光交投,深感詫異。 毒孩兒哼了一聲,道:「天殺娘還有不殺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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