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一劍破天驕 | 上頁 下頁
二八


  田中玉道:「我爺爺和師父,昔年原是老友,我爺爺帶我到鎮江來,就是來找師父的,凌大哥昨晚也看到了,小弟拜了師,後來……」

  他把師父邀爺爺到茅屋裏去喝酒,師父教了自己一招劍法,自己正在廚房裏練習之時,師父忽然走了進來,一下就點了自己穴道……

  凌干青好奇的問道:「那麼田兄是什麼時候發現令祖和令師失蹤的呢?」

  「今天早晨。」

  田中玉接著道:「小弟醒來之時,發覺睡在一處黝黑的地窖裏,心頭大為驚訝,因為那地窖很小,小弟很快就摸索到了石級,循級走上,頂頭是一塊木板,我掀開木板,原來是灶下,木板上還覆蓋著一大綑松柴,小弟走到外面一間,爺爺和師父一個不見,板桌上還放著兩副碗筷,兩隻碗中都有半碗酒,盤中的下酒菜,也還沒吃完,足見兩位老人家酒吃到一半,就失蹤了。」

  「這就奇了!」

  凌干青沉吟著道:「你說令師匆匆進來,點了你睡穴……你醒來之時,就在地窖裏,木板上還覆蓋著一大綑松柴……」

  田中玉點著頭,口中「唔」了一聲。

  凌干青繼續說道:「照這情形說……令祖和令師在飲酒的時候,一發現外面來了強敵,而來的敵人又不止一個,令師是怕他們兩個人照顧不過來,才把你藏到地窖裏去的,這樣他們就可以少了顧忌……」

  田中玉眼睛一亮,矍然道:「凌大哥,你這話對極了,小弟怎麼會想不出來的呢?」他忽然「哦」了一聲,目光現出焦灼之色(他戴了面具,只有眼中神色可以看得出來)問道:「這麼說,難道我爺爺和師父,敵不過人家,被賊人劫持去了?」

  「這很難說……」

  凌干青問道:「那麼田兄怎麼會到這裏來的呢?」

  田中玉道:「小弟找不到兩位老人家,心中正感焦急,等到回到屋中,發現桌上釘著一張字條,要小弟按照他留的記號,到這裏來,小弟就一路找到這裏,果然有三個紫衣幫的賊人在這裏等著,他們追問爺爺和師父的下落,還逼著要小弟隨他們去,就這樣動起手來。」

  他望望凌干青,眼中流露出求助的神色,說道:「凌大哥,爺爺和師父無緣無故的失蹤,小弟……又負了傷,你……只有你可以幫小弟的忙了,不知……你肯不肯相助?」

  他年紀雖然不小,但自小和爺爺相依為命,一旦爺爺失了蹤,他就感到彷徨無主起來。

  凌干青是個重義氣的人,縱然和田中玉不過是在試劍會上相識,人家既已開口求助,自然不好推辭,何況他師父卓一絕又有贈劍之義,這就慨然點頭道:「田兄毋須客氣,在下既然遇上,就是不相識的人,也義不容辭,何況令師卓老丈對在下有贈劍之義,昨晚離奇失蹤,必有緣故,田兄傷未癒,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再慢慢查訪為是。」

  田中玉感微地點點頭道:「凌大哥說的極是,那就先回師父的茅舍裏去,小弟足傷,休養半天,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凌干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口中哦了一聲,問道:「以令祖和卓老丈的武功,不可能束手就擒,昨晚離奇的失蹤,茅舍附近也許會有打過痕跡,田兄可曾仔細看過麼?」

  田中玉道:「沒有,小弟今晨只是在附近叫喊了幾聲,不見爺爺和師父的蹤影,又回到屋裏去,就發現那張字條,就一路找了來,附近沒有仔細看過。」

  凌干青心中暗暗好笑,這位田兄果然毫無江湖經驗,一面說道:「如果發生打鬥,附近必可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田中玉道:「那就快走。」

  他腿筋負傷,稍一用力,右足就疼痛難忍,咬著牙站起身,卻又邁不出步去。

  凌干青道:「田兄,還是在下扶著你走吧!」

  田中玉幾乎痛出了眼淚,只得點了點頭。

  凌干青伸手攙扶著他臂膀,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雜林。

  田中玉蹩著右腳,根本用不上力,一個身子就全靠在凌干青的身上而行。

  從雜林走到北固山,雖然不過三數里路,但在腳痛的人走來,可就覺得遠了,這一段路,直走得他汗沁衣衫。

  凌干青只好扶著他慢慢的走,這樣走了一段路,他感覺到田中玉的身子,綿軟無力,鼻中也隱約聞到他身上竟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時候只有紈絝子弟、儇薄少年,才作與衣衫上熏香。

  凌干青心中暗道:「這位田兄,當真自小嬌縱慣了,連衣衫都熏了香!」

  田中玉越是舉步艱難,心頭越覺氣憤,只是不停的罵著:「紅衣妖女,只要給我碰上了,我非砍下她一隻右腳來不可!」

  好不容易走到茅舍,凌干青把他扶進屋子,在一把籐椅上坐下。

  田中玉已經汗流浹背,口中吁了口氣道:「多謝凌大哥。」

  凌干青道:「不用謝,現在你好好休息一回。」

  他目光轉動,果然看到板桌上還放著碗筷酒菜,顯見室內並未動過手,這就回頭道:「在下到外面去看看。」

  舉步走出茅舍。

  這裏離鳳凰池不遠,是在一處山坡之上,附近並無鄰居,心中不禁暗暗感到奇怪,忖道:「以龍老丈和卓老丈的武功,不可能毫無反抗,就被人擒走,何況卓老丈進去點了田兄穴道,又把他藏入地窖,分明是和來人放手一搏之意,那麼怎麼不見打鬥痕跡的呢?」

  心中想著,不覺隨著山徑,走近山下大路。

  只見一個朱衣老道,手中拿著一方布撐,迎面走來。

  那白布上寫著:「測字看相,善斷疑難」八字。

  這老道鬚髮皆白,身形瘦小,但步履之間卻十分輕捷。

  凌干青自幼就喜歡聽大師兄徐兆文講江湖上的故事,縱然初出江湖,但聽也聽得多了,因此看到朱衣老道迎面而來,不覺多看了他一眼。

  路上只有一來一往兩個人,那朱衣老道自然也注意到凌干青,尤其他身邊佩著的鎮山劍,劍形古拙,更引起老道的注目。

  兩人擦身而過,朱老衣道忽然腳下一停,轉身道:「這位小施主請留步。」

  其實他一轉身,凌干青就已察覺了,聞言故意緩緩轉過身去,拱拱手道:「道長有何見教?」

  朱衣老道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躊躇山前,莫非有什麼心事麼?」

  凌干青心中一動,問道:「道長怎知在下有心事呢?」

  朱衣老道笑道:「小施主若無心事,怎會眉峰深斂?貧道善斷疑難,相見是緣,小施主測一個字如何?」

  凌干青道:「道長真能指點迷津麼?」

  朱衣老道哈哈笑道:「貧道走遍十八省,就以善斷疑難,養活了幾十年,靈不靈小施主一試即知。」

  凌干青道:「道長要如何測法呢?」

  「這個簡單。」

  朱衣老道道:「小施主隨口報一個字來就成。」

  凌干青伸手一指道:「這北固山,那就『山』字好了。」

  朱衣老道問道:「小施主要問什麼呢?」

  凌干青笑道:「道長可以憑字猜猜看?」

  「哈哈!」

  朱衣老道大笑道:「小施主這是要考考貧道了,好,貧道就憑字猜上一猜了。」

  「山……」

  他抬目望北固山,右手指頭向空一圈,嘴裏唸唸有詞地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空山……不見人?小施主莫非尋人乎?」

  凌干青心頭不覺一怔,問道:「尋人如何呢?」

  「這麼說貧道莫非猜中了?」

  朱衣老道深深地看了凌干青一眼,手指又向空劃了個圈,說道:「空山不見人,這句話上有一個『人』字,但聞人語響這下面又有一個『人』字,莫非有兩個人走失了?」

  凌干青心中暗暗稱奇,說道:「道長請說下去。」

  朱衣老道又道:「小施主方才是指著北固山,說的『山』字,但第一個說出口來的應該是『北』字,找人就得往北,此時午牌還不到,正當巳時,巳者蛇行之貌,蛇行曲折,小施主要找的人,往北而去,而且經過十分曲折,小施主說的是『山』字,要找的是『人』,『山』字再加『人』字,是為『仙』字,那麼以此推斷,小施主應該往北去,遇『仙』而止,就可以找到要找的人了。」

  說到這裏,不覺呵呵一笑道:「貧道只是就字論字,測字全在觸機,這機就是天機,天人合一,心誠則靈,小施主讀書相公,也許不信怪力亂神,但也別以貧道的話為河漢也。」

  說完,打了個稽首,轉身飄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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