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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寒玉掌慕容元說出十招,已是對他估得極高,他說出三招大概夠了,顯然全未把慕容元放在眼裏,這下不禁把慕容元已經沉下去的火氣,重又燃起,臉上青氣也愈來愈濃,沉哼一聲道:「小兄弟未免也太以狂妄了,老實說,三十年來,老夫青玉掌下,從未有人走過十招,你話莫要說得太滿。」

  范君瑤大笑道:「多謝閣下提醒,但在下說過三招,就是三招,絕無反悔,三招之內,在下若是無法取勝,就棄劍受縛,悉憑閣下處置。」這話更狂!寒玉掌慕容元縱然看出他身懷絕藝,也不禁聽得心頭冒火,怒不可遏,狂笑一聲道:「好,好,老夫出道江湖,數十年來,從未想到過三招之內,會折在人家劍下,看來小兄弟倒是老夫一生中,第一位遇上的高人了!」說到這裏,手中青玉掌斜斜揚起,沉喝道:「你發招吧!」

  范君瑤瀟灑一笑,道:「是閣下劃的道,還是閣下請先。」

  他連劍也沒舉,只是隨手提著,但那份從容瀟灑的氣度,有如玉樹臨風,根本不像大敵當前,即將與人搏鬥的姿態,但卻隱含著一股懾人的氣概!

  修靈鳳幾乎看的呆了,她和范師哥從小一起長大,但卻從未見過范師哥這般神采!

  寒玉掌慕容元久經大敵,愈看愈覺這年輕人一身所學,高不可測,他心頭似乎有一種預兆,感到今晚自己確非敗在他劍下不可!只是此刻勢成騎虎,不得不發,口中乾嘿一聲道:「如此,小兄弟接招。」

  左掌刀立,向外一引,右手青玉掌向前一點,緩緩斜劈過來。

  這是一場江湖上難得一見的惡鹼,引得在場諸人個個面色凝重,全神貫注,但大家都覺得奇怪,寒玉掌慕容元這出手一招,何以這般緩慢?

  只有身臨其境的范君瑤卻已感到慕容元這一招出勢雖緩,但一片陰寒之氣,先掌而至,幾乎像一片浮雲,緩緩移動,籠罩住自己身前,心中不禁暗暗驚凜,無怪寒玉掌口氣托大,看來他這柄青玉手掌,別有妙用。

  心念閃電一動,長劍也隨著緩緩舉起,劍尖向天,朝前推去。他這回不敢掉以輕心,出手就使出「靈飛九劍」中第一招「飛雲出岫」。

  這第一招上,雙方出手都十分緩慢,因此在場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每人心頭都不期又浮起一絲疑念:「兩人都像在擺著架勢,這樣哪能傷得了人?」

  但就在這一剎那,慕容元臉色微微一變,迅快的橫跨了一步。原來范君瑤這一招「飛雲出岫」,劍勢推出,雖極緩慢,但劍刃上已經滿佈劍氣,隨著推出之勢,把慕容元青玉掌上逼出來的一片森寒之氣,反逼回去。

  兩人這一招只是遙遙比了個架勢,實際上掌、劍相距,還有數尺距離,慕容元這一步橫跨,就等於結束了第一招。

  范君瑤長劍依然豎立如故,微微一笑道:「這是第一招。」

  慕容元臉上青氣氤氳,怒哼一聲,青玉掌一揮,突然飛身撲起,攻勢快逾掣電,幾乎使人目不暇接。

  范君瑤突然身如行雲流水,輕輕一旋,從他身邊飛起一道耀目寒光,但聽一陣「噹」「噹」清響,密如連珠!

  沒有人數得清這一陣金玉交鳴,一共響了幾聲?也沒有人看得清青玉掌和長劍是如何互相交擊的?當然兩人在這一招上,變化如何?更沒有人看得清楚。

  在一陣連珠般的金玉交鳴聲中,慕容元、范君瑤人影一合即分,依然各自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一個青玉掌斜指,一個長劍當胸豎立,連形式都和未動手前一樣。

  只是慕容元一襲天青長衫,不住的飄忽,臉上青氣,也愈來愈盛,一雙熠熠眼神,宛如兩道青色電光,直注在范君瑤身上,一霎不霎!

  范君瑤以一招「飛花隨水」,接下對方第二招,接連擋開對方九個變化,但覺每記劍掌交擊,從青玉掌傳到劍身上的寒冰之氣,把自己一柄長劍,凍成了冰劍,握劍五指,幾乎凍僵,手指麻木,冷得隱隱作痛,連長劍都幾乎被震脫手,差幸他玄關已通,真氣運行較速,才算把對方第二招接了下來。

  但慕容元也並未在這一招上佔得便宜,他飛身撲攻,只覺范君瑤一支長劍上,佈滿劍氣,招式奇幻,令人莫測先機,而且每一劍都帶起強烈鋒芒,大有刺破自己護身真氣之勢,若不是自己趨避得快,一身長衫至少已有幾處被劍芒劃破。

  兩人四目互注,足足對峙了半晌。

  慕容元沉喝道:「這是第三招了!」

  這句話,他雖已試出范君瑤身懷絕藝,但自問只要小心應付,第三招上絕不會敗在范君瑤劍下。

  因為方才范君瑤曾誇下海口,三招之內,無法取勝就棄劍受縛,話中自然含有警告之意,這是最後一招了。

  范君瑤頷首道:「不錯,這是第三招了。」

  慕容元沉喝道:「接招。」

  青玉掌突然向天一圈,但見青氣繚繞,化作一幢青影,冉冉飛起,直向范君瑤當頭罩落,一大片奇寒徹骨的凜烈寒氣,擴及兩丈方圓,砭人肌膚!

  連站在兩丈外的修靈鳳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冷得像身上沒穿衣服一般!她心頭又驚又急,睜大雙目,對范師哥關懷之情,勝過她身受之寒!

  就在青濛濛一幢光影,壓頂罩落之際,只聽范君瑤響起一聲清朗的長笑,笑聲中,一道夭矯匹練,宛如經天長虹,沖霄直上!

  不,劍光飛起三丈多高,突然如玉龍倒掛,飛捲而下!

  「噹……」一聲清脆的金玉激撞之聲,餘音繚繞,歷久不絕!

  青氣倏斂,劍光也同時收去,兩條人影同時落到地上。

  修靈鳳簡直連大氣都壓得透不出來。

  灰背狼諸秋松和四個黑袍人在江湖上都算得上一流好手,而且十道眼光都在全神貫注著這場搏鬥,但卻沒有人能夠看得清楚,兩人在這一招上,究竟有沒有分出勝負?

  范君瑤這一招,使的正是「靈飛九劍」的第五式「飛龍在天」。

  他只覺飛起之時,自己身子已和劍光合而為一,衝破了對方一幢青濛濛的冰寒之氣,旁的他也不大清楚,因為他只知道自己依照劍訣,全心全意的發出這一招劍式來,而這招「飛龍在天」,正是飛身躍起之後,回劍俯衝的招式,他順勢而下,劍勢實在太快了,耳中所能聽到的也只是一聲金玉交鳴而已!

  因此他飛身落地之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勝了對方?他只是聽束鳳君說過,最強的敵人,也擋不住「靈飛九劍」的三招。

  寒玉掌慕容元落到地上,同樣的並不知道勝負誰屬?他只知道自己運起全身玄功,飛撲過去之時,被范君瑤強烈劍氣,飛衝而起,這一衝之勢,幾乎把自己「玄冰真氣」沖散,在范君瑤回劍反擊之際,自己硬接了他一招,如此而已!

  但他這一回到地上,雙腳落著實地,登時發覺不對,目光一注,才看到自己仗以成名的一柄青玉掌,五隻手指已被劍光削斷,只剩了光禿禿半個手掌。

  這一下,頓使他雄心成灰,一張本來還算清臒的臉色,變得煞白,口中不禁長嘆一聲,目光抬處,望著范君瑤顫聲道:「小兄弟果然劍術精深,老夫甘拜下風,從此之後,江湖上就沒有我慕容元這號人物了。」

  收起青玉掌,返身飄然而去。

  灰背狼諸秋松做夢也想不到寒玉掌慕容元會在三招之內,折在范君瑤劍下,一見他返身而去,急急問道:「慕容供奉,不回府去了麼?」

  慕容元連頭也沒回,只傳來他的話聲,說道:「諸總管覆上府主,老夫自慚無能,從此永絕江湖了。」話聲漸漸遠去,人影在黑暗中消失。

  修靈鳳喜得目含淚水,飛快的掠到范君瑤身邊,挽住他的手臂,興奮的道:「范師哥,你削斷了他的玉手,方才真把我嚇死了!」

  范君瑤被她挽著手臂,不禁臉上一紅,他知道師妹天真無邪,這一舉動,出於過度興奮,一時又不便把她推開,只得微微一笑道:「愚兄連自己也不知道一劍居然削斷了他的青玉手。」

  修靈鳳披披嘴道:「你怎會不知道?方才你自己說過三招勝不了他,就棄劍受縛,我真替你擔心呢!」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灰背狼諸秋松朝「四輔」打了個手勢,五人悄悄退走。

  范君瑤突然回過頭去,朗喝一聲道:「諸總管,你給我站住!」

  他雖然劍已還鞘,但此刻的范君瑤,看在灰背狼諸秋松的眼裏,那份神情、氣派,隱含一股懾人威儀,簡直不敢仰視!

  諸秋松心底悚然生寒,拱拱手,賠笑道:「在下自知不是范少俠的對手,在下奉上命差遣,身不由己,范少俠高抬貴手……」

  范君瑤冷冷一笑道:「范某若要殺你,易如殺雞,我是有話問你。」

  諸秋松道:「不知范少俠要問什麼?」

  范君瑤道:「我問你的話,若有半句不實,當心你的腦袋。」

  諸秋松聳著雙肩,連聲說道:「不敢、不敢。」

  范君瑤道:「好,我問你,石城別府,是不是天毒府?」

  諸秋松道:「是、是,敝府正式名稱,確是天毒府,石城別府,只是敝府的別稱罷了。」

  「天毒府」的匾額,巍然高懸在石城別府的大門之上,自然已經不算是秘密,也不怕人知了。

  只是范君瑤沒到過石城別府,並不知道,聞言冷冷一哼道:「果然是天毒府!」接著問道:「武當掌教,可是被你們劫持去了?」

  諸秋松臉上飛過一絲詭異之色,為難的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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