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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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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眼小如鼠,臉型瘦削的中年漢子,只要看他臉色灰中透青,說話之時,皮笑肉不笑,就知是個陰惡奸險之輩。 祁堯夫聽他自報姓名,不覺輕「噢」一聲道:「閣下是昔年人稱灰背狼的諸朋友了。」 口氣之中,大是不屑。 灰背狼諸秋松當年原只是江湖上一個三流角色,卻因夤緣得法,居然搖身一變,一度當過兩江總督府的幕賓,後因貪贓枉法,畏罪潛逃。他和申公豹原是一丘之貉,申公豹侯延炳開府石城,他充當總管,原不足為奇。 諸秋松連連賠笑道:「正是,正是,祁大俠居然還記得兄弟的匪號。」 方璧君冷聲道:「你把我們騙來石城,意欲何為?」 灰背狼諸秋松一臉惶恐的道:「姑娘言重,兄弟奉府主之命,只是代表府主,恭迓兩位。」 申公豹侯延炳呵呵一笑,接口道:「范姑娘幸勿誤會,二位是兄弟的貴賓,平時請都請不來,諸總管只是代表兄弟前往迎賓,如有不周之處,兄弟這裏當面同二位告罪。」 說完,果然朝二人抱拳作揖。 祁堯夫微哼道:「府主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侯延炳歪著頭,呵呵大笑道:「祁老哥果然爽快,兄弟此次重出江湖,開府石城,久慕祁老哥、唐老弟盛名,曾命義子金玉棠敦請二位出山,擔任敝府上賓,如今已蒙唐兄俯允應聘……」 他剛說到這裏,只見金玉棠急步走了進來,躬身叫道:「義父。」 他已經重新梳洗,刻意修飾,身上也換了一件簇新的天藍長衫,薄底粉靴,看來更是瀟灑英俊。 侯延炳話聲一停,回頭道:「什麼事?」 金玉棠超上幾步,附著侯延炳耳朵,低低說了幾句。 侯延炳臉有了笑容,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說到這裏,回過頭來,含笑道:「冷神君方才已經清醒過來,並已答應加盟敝府了,不知祁兄尊意如何?」 祁堯夫道:「這是出於冷神君自願的?」 侯延炳深沉一笑道:「加盟敝府,自然必須出於自願,兄弟絕不勉強。」 祁堯夫冷冷說道:「那麼兄弟還是一句老話,祁某息隱退谷,已有二十年之久,早已不想重作出岫之雲了。」 侯延炳臉色微變,嘿然道:「祁老哥最好考慮考慮。」 祁堯夫道:「兄弟不必考慮。」口氣微頓,接道:「兄弟是接小孫女來的,府主把小孫女叫出來,兄弟立時告辭。」 侯延炳一張馬臉上,又堆起了笑容,說道:「人各有志,祁兄既然不屑加盟敝府,兄弟不好勉強,令孫女正在後院,兄弟自當立刻命人去叫,好使祁兄放心,只是祁兄遠蒞敝府,不論加盟與否,都是兄弟的嘉賓,兄弟自該稍盡地主之誼。」接著回頭朝諸秋松吩咐道:「諸總管,你去把祁兄令孫女領來。」 諸秋松躬領命而去。 侯延炳又朝方璧君拱拱手道:「范姑娘是青蓮庵神尼門下,令師佛門高人,兄弟無緣與會,能把范姑娘請來,實是石城別府無上光彩。令兄在死谷無端失蹤之事,兄弟已派出多人,前往搜索,一二日內當有佳音,兄弟自然也竭誠希望賢兄妹加盟敝府,此事等令兄來了之後,還望姑娘善為勸說。」 方璧君為人何等機智,她聽侯延炳的口氣,好像大哥在死谷失蹤,也是被他們劫掠來了,不然,侯延炳會說得如此肯定,「一二日內,當有佳音」?也許這是他們的手法,目的自然是逼使自己兩人就範。 想到這裏,心中不由的暗暗冷笑,一面說道:「我大哥失蹤,目前尚無眉目,我心裏亂極了,何況加盟之事,我也作不了主,要等大哥來了再說,我誤中貴府諸總管散佈的麻人草,諸總管答應一到貴府,就交出解藥,如今該把解藥見賜了吧?」 侯延炳微微一笑道:「范姑娘,解藥自當奉上,只是此時尚非其時。」 方璧君粉臉一沉,冷笑道:「侯府主還有條件。」 侯延炳一張馬臉,堆著奸笑,連連搖手道:「范姑娘誤會了,兄弟絕無此意。」 方璧君冷冷說道:「那麼侯府主就把解藥交出來。」 侯延炳道:「范姑娘有所未知,這麻人草解藥最好在晚間服用,姑娘如是要一定提前服用,那麼此刻午牌已過,且等飯後服用不遲。」 方璧君道:「為什麼?」 侯延炳道:「因為麻人草解藥,服後會令人昏睡,約需一刻時間之久,兄弟已命人準備酒筵,立時可以入席了。」說著,回頭道:「玉棠,你去請冷神君、唐華佗前來入席。」 金玉棠躬身道:「孩兒遵命。」急步朝外行去。 方璧君聽說服下麻人解藥,會昏睡一刻之久,此刻人家既然準備了酒筵,就要入席,自然不便使用,一時間也不好堅持非要他交出解藥不可。 過不一會兒,總管諸秋松領著祁琪走了進來,祁琪一眼看到爺爺,立即三腳一步,奔了過來,口中叫道:「爺爺。」 祁堯夫一把抱住祁琪,藹然問道:「小琪琪,你沒事吧?」 祁琪偎在爺爺懷裏,說道:「是唐爺爺要把我帶走,多虧侯府主把我救下來的。」 申公豹侯延炳呵呵笑道:「現在祁老哥相信了吧?兄弟並未把令孫女擄作人質,來威迫你老哥吧?」 申公豹昔年是出了名的陰損小人,一肚子壞水,他有這機會,居然不拿小琪琪作人質,脅迫自己,還把小琪琪放了出來,此舉實出祁堯夫意外,那麼他此舉也許是向自己示惠。 祁堯夫心念轉動,不覺微微嘆息一聲,說道:「爺爺和唐爺爺相交數十年,真想不到他會不顧道義……」 話聲未落,只見金玉棠已陪冷面神君、點頭華佗兩人走了進來。 點頭華佗臉上堆著笑容,一面呵呵笑道:「祁兄這是冤枉了兄弟,當時兄弟是想先把小琪琪救走,然後回頭再救祁兄的,咳,咳!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只怕兄弟再解釋,祁兄也不會再相信的了,喏,喏,此事就算兄弟不對,兄弟這裏給祁兄賠罪。」說著雙手連拱,作了個長揖。 祁堯夫冷哼道:「你在辟毒藥中暗下散功之毒,難道還是假的麼?」 頭點頭華佗看了侯延炳一眼,苦笑道:「兄弟在辟毒藥中,暗滲散功毒藥,倒是不假,那原是兄弟防範侯府主等人的,兄弟能在藥中加毒,自然也能解毒,只是事情演變的出乎兄弟意料之外,唉,如今一切都已過去了,不說也罷。」 他言中之意,自然是說當時在辟毒藥丸中使毒,純是為了申公豹延炳一干人,只要他們毒倒了,我自會給你祁老哥祖孫解藥的。 侯延炳哈哈一笑道:「祁兄和唐兄數十年深交,也不用為這點小事,心存芥蒂,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堊子身上四寶,咱們勞師動眾,一無所獲,反倒傷了彼此的交情,實在划不來。來,來,兄弟已命廚下準備了酒筵,一來表示兄弟一點地主之誼,二來也好替祁兄唐兄杯酒釋嫌,大家請吧!」說著,抬手肅客。 他開府石城,當了府主,果然大有「府主」的氣度,舉手投足,躊躇滿志。 大廳左首,是一道圓洞門,低垂著紫絨門簾,這時早有兩名使女一左一右掀起門簾,裏面是一間寬暢而精雅的餐廳,早已擺好一張圓桌,金盞銀箸滿桌菜餚。 方璧君仍由兩名使女扶著入席。 這一席酒,是由申公豹侯延炳給祁堯夫祖孫、冷面神君、點頭華佗、方璧君等人的接風宴,自然十分豐盛。 並由侯延炳和義子金玉棠作陪,連總管灰背狼諸秋松都挨不上邊。 席間主人除了殷勤勸酒,沒有再向祁堯夫談及加盟之事。點頭華佗對祁堯夫負疚在心,滿臉堆笑的敬了祁堯夫幾杯。冷面神君一向以冷面出名,自然很少說話。 金玉棠人本英俊,更因有義父在座,表現的甚是溫文有禮。 因此這一席酒,觥籌交錯,倒也賓主盡歡,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 席後申公豹侯延炳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雙手遞到方璧君面前,含笑道:「范姑娘這紙包中,就是麻人草解藥,以溫水吞服,但這藥性有催眠作用,服後會使人昏睡,如內功精純,大概坐息一回,即可復原。兄弟命人送姑娘去賓舍休息,如是姑娘不放心的話,可由祁老哥的令孫女作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方璧君接過紙包,冷冷說道:「多謝府主了。」 祁堯夫道:「范姑娘只管放心,老朽願為姑娘護法。」 侯延炳深沉一笑道:「如此更好,敝府接待貴賓的賓舍,一排五間,原是比鄰的房間,祁兄可住引范姑娘隔壁一間,而且和冷神君、唐老哥都在一起,總不致懷疑兄弟使詐了。」說到這裏,朝兩名使女抬抬手道:「你們好好扶持方姑娘到賓舍去。」一面站起身道:「祁兄,冷面神君請。」 當下由侯延炳、金玉棠父子親自陪同祁堯夫、冷面神君、點頭華佗先行,兩名使女攙扶著方璧君,步出大廳。 一行穿越長廊,到了一處花圃庭院,但見朱欄曲折,花木扶疏,石階前面還放著不少珍貴花卉盆景。迎面一排五楹精舍,飛簾高聳丹碧相映,幽靜之中,顯得十分華麗,敢情卻是貴賓賓舍了。 侯延炳親自陪同大家進入賓舍,當然每一個房屋都陳設得富麗堂皇,極為豪奢。 這五楹精舍,中間是一間寬敞的客室,左右兩邊是四間客房,左右兩間住的是點頭華佗、冷面沖君。祁堯夫祖孫和方璧君被安頓在右首的兩間。 兩名使女扶著方璧君進入右首靠邊一間房中,祁琪得了爺爺的暗示,也跟著走入。 侯延炳拱拱手,笑道:「諸位如有需要,只管吩咐,兄弟暫且告退。」 金玉棠臉含笑容,朝方璧君道:「義父已把麻人解藥,奉交姑娘,在下和諸總管被姑娘所傷,至今右臂若廢,不知姑娘可否也把解藥見賜。」 方璧君探懷取出一個玉瓶,傾了四粒藥丸,冷聲道:「拿去,一粒內服,一粒嚼爛了,敷在針口,以後小心些。」 金玉棠毫不生氣,接過藥丸,拱拱手道:「多謝姑娘了。」說完,隨著侯延炳身後而去。 這一排五間接待貴賓的房間,不但寬敞舒適,而且佈置豪華。 方璧君在墊著錦墩的雕花椅上坐下。一名使女很快的送上香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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