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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似是他臨走之時,用竹筷秘書,入木不深,但卻清晰可辨。

  范君瑤暗暗忖道:「可去雲中,這雲中不知是什麼地方?」

  心念轉動,功運右掌,輕輕一抹,把桌面上的字跡抹去。

  明悟大師已從屋後走了出來。

  范君瑤道:「大師可曾找到人了麼?」

  明語大師手拄禪杖神色凝重的道:「沒有。」

  范君瑤一呆道:「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屋後說話。」

  明悟大師道:「貧僧遲了一步,已被他逃走了。」說到這裏,兩道目光都凝注在范君瑤臉上,緩緩說道:「小施主請坐下來,貧僧有事請教。」

  范君瑤心中暗道:「看樣子,老和尚好像對自己動了疑心。」一面答道:「大師有何見教,只管請說。」

  明悟大師道:「貧僧想請教的是小施主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范君瑤道:「大師大概已聽明通大師說過,先師遇害之後,在下再三推測,兩次書信被人中途掉換,事情好像都在南陽發生,也只有申老丈祖孫告訴過在下家在南陽,因此在下就找到南陽來了。」

  明悟大師道:「小施主不知道他就是萬里飛雲侯耀堂麼?」

  范君瑤道:「不知道。」

  明悟大師又道:「小施主不知道他姓名,偌大一座南陽城,又如何找到他的呢?」

  范君瑤道:「在下來了已經三天,茶館酒肆,大街小巷,幾乎都跑遍了,就是沒找到申老丈祖孫,直到今天傍晚時光,才無意中遇上……」

  當下就把遇上申老頭的經過約略說了。

  明悟大師沉吟道:「那麼小施主又怎知他不會武功呢?」

  范君瑤臉上不禁一紅,說道:「在下來時,曾在他背後出指相試,申老丈連頭也沒回,生似一無感覺,不像是個會武之人,沒想到他竟是深藏不露,在下信以為真,幾乎上了他的當。」

  明悟大師合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君子可欺之以方,小施主從未涉足江湖,這也難怪。」

  范君瑤問道:「大師可知萬里飛雲侯耀堂是怎樣一個人麼?」

  明悟大師道:「侯耀堂雖是黑道中人,但昔年在江湖上倒頗有俠名,而且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露面。」

  范君瑤道:「先師和明善老師父都是他毒害了。」

  明悟大師微微搖頭,沉吟道:「像侯耀堂這樣的人,似乎不會抵賴,他承認盜取敝寺易筋經,但卻不承認是他使的毒……」

  范君瑤道:「他說的會是真話麼?」

  明悟大師徐徐說道:「江湖上有時候講究說話算數,他說的也許可信。」

  范君瑤聽得不覺一呆,問道:「那麼兇手會是誰呢?」

  明悟大師微微嘆息一聲道:「此事也許另有原因……」忽然住口不言。

  范君瑤暗暗一怔,不知老和尚說的另有原因,又是什麼?

  明悟大師忽然目注范君瑤問道:「小施主現在何往?」

  范君瑤幾乎忍不住要說出侯耀堂在桌面上留字,然而其用意,似乎不想讓老和尚知道。話到口邊卻又忍了下來,沉吟了一下,抬目道:「師仇不共戴天,在下原是找尋毒害先師的兇手來的,一天不找到兇手,天涯海角,沒有一定的去處。」

  提到師傅,忍不住眼眶濕潤,隱含淚水。

  明悟大師雙手合什,低誦佛號道:「小施主有此存心,我佛自會保佑,小施主請吧。」

  范君瑤聽老和尚口氣,似是要自己先走;這就拱手道:「在下那就先走一步了。」

  明悟大師合掌還禮,說道:「老衲須稍事逗留,小施主只管請便。」

  ***

  范君瑤退出院落,回轉客店,已是初更時分,解衣上床,心中只是想著今晚遇上之事,聽明悟大師口氣,好像毒害師傅和明善老師父的兇手,並非侯耀堂!

  而且自己提到兇手,明悟大師似乎臉色有異,不願多說,這究竟為了什麼?對了,從萬裏飛雲侯耀堂留的:「如有疑問,可去雲中」,這兩句話看來,侯耀堂縱非兇手,也定然知道毒害師傅的兇手是誰。不然他不會在桌上書字,交代自己如有疑問,可去雲中了。

  今晚要不是明悟大師突然闖來,說不定他早已告訴自己。

  范君瑤想到這裏,突覺心頭一朗,煩慮盡去,如今剩下的只有「雲中」二字了。

  范君瑤雖沒出過門,但六指神翁課徒極嚴,平日除了練功習武,也讀了不少書。

  這時他把「雲中」二字仔細分析了一下,覺得「雲中」不可能是人名,侯耀堂叫自己可去雲中,那一定是地名無疑。

  地名和「雲中」有關的不多。

  第一是雲中郡,史記趙世家:

  「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雲中九原。」其地在今之綏遠。

  其次是古雁門、太原,亦稱雲中郡。還有就是湖北安陸、雲夢,古稱雲夢澤,也叫雲中。再就是山名,共有兩處,都在山西,一在沂縣,一在河津。

  侯耀堂說的「雲中」,不知究竟指的那裏?

  范君瑤仔細考慮之下,覺得自己目前已在南陽,離湖北較近,自以先去安陸雲夢為宜,如果並無所獲,再去山西不遲。那裏一共有三處和「雲中」有關的地名,再無所獲,就由山西前往綏遠,也是順路。

  想到這裏,心中有了主張,也就渾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跟櫃上打聽了去湖北安陸的路程,會過店賬,正待出門?

  忽聽身後有人笑道:「這位小哥要去安陸?咱們兄弟是五螺寺的,正好同路。」

  范君瑤回頭看去,說話的是個黃臉老頭,生得獐頭鼠面,年約五旬,身穿一供藍布長衫,像個鄉巴佬。他身後是個扁臉漢子,同樣穿藍布長衫,年約四十出頭。

  范君瑤還沒開口,掌櫃的接口笑道:「這敢情好,這位客官沒去過湖北,兩位正好要去湖北,出門人有伴兒,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范君瑤直覺的感到這兩人不像好路數,但人家既然說出來了,自己怎好拒絕?再說自己也未必怕事。當下朝兩人抱抱拳道:「在下范君瑤,還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

  黃臉老者皮笑肉不笑也抱抱拳道:「原來是范相公,兄弟董崇仁,他是我老二崇義。」

  那扁臉漢子也跟著抱了抱拳。

  范君瑤道:「在下從未到過湖北,要二位多多照應。」

  董崇仁道:「范相公好說,大家都是出門人,照應不敢當,路上有個伴,大家不寂寞倒是真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摸出銀子,會過店賬,就相偕上路。

  范君瑤隨身只有一個包裹,裏面是幾件替換衣衫,這董氏昆仲卻連包裹也沒有。

  出得城來,范君瑤一路暗暗留神,發現兩人步履輕快,分明身會武功,只是猜不透他們要藉故和自己同行,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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