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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君簫心中暗道:「方才曾聽梁子畏說過,小諸葛會去接掌黃竹總管,原來那『黃竹』二字,是黃竹峰。」

  一面說道:「你要去看令尊,不會直接上黃竹峰去,何必……」

  姬紅藥咭地笑道:「你說得倒是容易,黃竹峰沒有爹的權杖,你想上得去?」

  君簫道:「你去看令尊也不行?」

  姬紅藥道:「爹不讓我們去,連姐夫也不准去,除了跟副總護法回去,什麼人也休想進得去了。」

  她沒待君簫說話,續道:「我本來還當副總座是黃竹峰的副總管呢,那就比爹小了,職位比爹小的人,就不會帶我去的。因為他不敢在爹面前替我擔當。後來聽姐夫說,副總座是副總護法,副總護法的職位,比爹和十二位山主都高,所以我求她收錄,到了黃竹峰,也不怕爹責怪了。」她咭咭格格地說得甚是高興,但也在無意之中洩漏了不少機密。

  君簫可以從她口中,把聽到的一鱗半爪,串連起來,至少已經知道七星會總壇在黃竹峰,總壇有一位總管,權勢很大,另外還有十二位山主,好像各踞一山……

  姬紅藥忽然叫道:「雲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君簫哦道:「沒有。」

  姬紅藥道:「那你怎麼不說話呢?」

  君簫道:「我是在聽你說話。」

  「嗯!」

  姬紅藥喜孜孜地歪著頭,說道:「姐夫如果晉升黃竹峰總管,我見到爹,就要爹向上面保舉你當九大鏢局的總鏢頭。」

  君簫道:「這怎麼可以呢?我剛投效聚英樓,還寸功未立……」

  姬紅藥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姐夫不是爹保舉他當總鏢頭的?爹可以保舉姐夫,為什麼不能保舉你?爹要是不答應,哼,他就偏心……」

  她說得認了真,忽然間連眼圈也紅了。

  君簫看她處處把自己和她姐夫比,而且自己儼然成了「妹夫」一樣,心頭有著說不出的尷尬。

  姬紅藥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子,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她心裡愛怎樣,就怎麼樣,她的一縷柔情,在不知不覺間,縛上了自己,自己能接受麼?

  在君簫的心裡,只有一個俏影。那就是生死與共,患難同當,在黃山石室三晝夜中,早已聲氣相通,心靈相綰的李如雲。他不知她的近況,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怎的,他每次和姬紅藥在一起,都會想到李如雲……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俚歌:「磨刀溪上水滔滔,磨刀老人專磨刀,歲歲年年把刀磨,替人磨刀磨到老……」

  君簫聽到歌聲,心頭猛然一動,暗道:「那不是師叔的聲音,他老人家也到江南來了!」

  心頭一喜,忙道:「紅藥,快聽,這唱歌的是誰?」

  但聽一陣霍霍磨刀之聲,傳了過來。

  姬紅藥道:「那人好像是在磨刀。」

  君簫道:「他這首歌,聽來不俗,我們快去看看。」

  姬紅藥對君簫可說是百依百順,嫣然笑道:「那是滄海一粟樓後面的一條小溪,這人一定是廚房裡的人在磨刀了,你要看,我就帶你去瞧瞧。」

  說完,分花拂柳,走在前面領路。

  兩人穿出花叢,果見一條曲折小溪,水聲潺湲!

  一棵老柳樹下,正有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的老人,低著頭,在臨水的一塊大石上磨著刀。

  這時另有一名青衣漢子從樹林中走出;大聲吆喝道:「喂,磨刀的老兒,你哼什麼鬼調兒,這是什麼所在,你當是荒村野店一般,任你高聲亂嚷得的?」

  「是,是!」磨刀老人連連陪笑道:「老漢磨刀的時候,哼慣了,一不小心,就哼了出來,老漢不哼就是了。」

  青衣漢子一擺手道:「別嚕蘇,快些磨吧!」

  磨刀老人又應了兩聲「是」,低下頭去磨刀,哪知才磨了幾下,不覺又哼了起來:「磨刀溪上水滔滔……」

  青衣漢子剛走了幾步,聽他又在哼歌,猛地轉過身去,喝道:「喂,喂,你這老兒今天可是吃錯了藥?」

  磨刀老人方自「哦」了一聲,姬紅藥,君簫已經走到溪邊,姬紅藥朝青衣漢子冷哼一聲道:「你對這位老人家,怎好如此無禮?」

  青衣漢子看到姬紅藥,慌忙行禮道:「小的見過二小姐。」

  他小心地陪著笑道:「這裡鄰近滄海一粟樓,時常有貴賓蒞臨,要保持寧靜,這老兒一面磨刀,一面還哼著小調,小的……」

  姬紅藥道:「誰規定這裡不能唱歌?是吳萬才?你去把吳萬才叫來,我倒要問問他,他敢亂出主張?」

  青衣漢子著了慌,連連躬身道:「小的不敢,二小姐多多原諒。」

  姬紅藥瞪著眼道:「你們就只會欺侮老人家,還不給我快滾?」

  青衣漢子不敢多說,連聲應是,躬著身,退了開去。

  磨刀老人自顧自磨著刀,連頭也沒抬。

  君簫看到磨刀老人,果然是師叔,心頭不禁暗暗一喜,裝作不識,走了過去,拱手道:「老人家請了。」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師叔,弟子是簫俊。」

  磨刀老人恍如不聞,只是低著頭使勁磨刀,一面也以「傳音」說道:「孩子,你做的很好,今晚二更,可到三裡外龍圖殿見面。」

  君簫「傳音」道:「弟子記下了。」

  姬紅藥跟著君簫身邊,走近過去,眼看磨刀老人只顧低著頭磨刀,忍不住嬌聲叫道:「喂,老人家,雲大哥和你說話!」

  磨刀老人口中哦了一聲,停住磨刀,抬起頭來,看看兩人,陪笑道:「公子,小姐,可是和老漢說話麼?」

  姬紅藥道:「老人家方才唱的歌詞,音節鏗鏘,是你自度曲麼?」

  「自度曲?」磨刀老人茫然道:「老漢磨了一輩子的刀,閑著無聊,只是信口哼哼罷了。」

  君簫道:「聽老人家唱的歌,一定是一位樂天的人了。」

  磨刀老人笑道:「老漢從小就給人家磨刀,只是為了糊口,老漢只有一個人,磨到哪裡,哪裡就是家,很多人都說老漢逍遙自在,其實老漢又老又窮,生成的苦哈哈,如何樂得起來?」

  姬紅藥眼看磨刀老頭言之無味,不覺說道:「雲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姬紅藥舉手擺擺長髮,回頭道:「雲大哥,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君簫道:「有什麼話,你只管問好了。」

  姬紅藥忽然停下腳步,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才道:「這句話,在我心裡蹩了已經有很多天了,我一直想問問你……」

  君簫道:「你到底有什麼話呢?」

  姬紅藥臉上仍是一片純潔,但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卻放射出無限柔情蜜意,緩緩說道:「我想問你,你心裡有沒有我?」

  話聲未完,她面頰上忽然泛起了少女的羞澀的嬌紅,緩緩側過身。

  君簫心頭不自覺的一陣波動,說道:「紅藥,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子看待。」

  姬紅藥道:「真的?」

  君簫道:「自然是真的了。」

  姬紅藥看看君簫,輕聲道:「我相信你。」

  她輕盈地沿著花徑走去,隨手折了一支樹枝,一面又道:「雲大哥,你認識那個磨刀的老人?」

  君簫心頭暗暗一驚,忙道:「不認識。」

  姬紅藥道:「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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