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七步驚龍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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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己面前,忽然忽忽若有所失,這不是已經明白的表露出來? 只在觸景生情,會短離長,才會這般依依難分,食難下嚥! 她心頭有了一絲甜意,咬著嘴唇,柔聲問道:「你有什麼心事?」 君簫輕輕搖頭道:「沒有。」 姬紅藥過了一會,才眨眨眼,又問道:「明天到了南昌,你準備到哪裡去呢?」 君簫道:「還不一定。」 姬紅藥眼珠轉動,低低地道:「你如果想找我,可以到南門外的聚英樓找馮總管去。」 君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姬紅藥關切地道:「你怎麼連筷子也不動呢?人家說:人是鐵,飯是鋼,今天累了一天,多少總得吃些才好,來,我陪你吃半碗。」 這話暗示他,我已經把地點都告訴你了,還怕以後不能見到我麼? 姑娘家真是會錯了意。 她取過君簫的飯碗,用筷子撥了半碗飯到自己的碗裡,才把飯碗遞了過去,說道:「這樣好不好,快些吃吧!」 君簫拗不過她,吃了半碗飯,姬紅藥果然陪著他也把半碗飯吃了。 兩人會賬下樓,回轉客店,夥計一看兩人回來,立即搶在前面,一直進入後進,替兩個人打開了房門,點上燭火,接著端上臉水,沏上茶水,還伺候著巴結道:「二位還有什麼吩咐?」 姬紅藥問道:「咱們趕車的吃過飯了麼?」 店夥回頭:「用過了,是在小店叫的。」 姬紅藥道:「好,你下去好了,沒有事啦!」 店夥唯唯應是,剛剛退出,只聽西廂房傳出一個尖細的聲音,提高嗓門叫道:「喂,喂,夥計,快給我老人家添酒哪,再來半斤,真要命,叫了半天,還沒人理睬,你們這些勢利眼生在頭頂上的夥計,只知道巴結有錢人,人家小倆口才上了大館子回來,不招呼,也沒什麼要緊,我老人家酒蟲爬上喉嚨,還不快送來。」 只要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騎黑毛驢的瘦小老頭。 夥計沒待他嘮叨完,就連聲應道:「來了,來了。」 三腳兩步的奔了出去。 姬紅藥抱著大包小包回入房中,連臉也投洗,就拿著一個紙包,朝君簫房中走來,笑盈盈地道:「喂,雲驚天,你穿穿看,我買的合不合身?」 說著把紙包往床鋪上一放,打開紙包,正是方才買的兩套中衣和兩件輕紗長衫。 君簫微微一怔,望著她問道:「你……這不是要送給大姐夫的麼?」 「誰說要送給大姐夫了?」 姬紅藥溫婉一笑道:「我是為你買的。」 君簫為了掩飾身份,身上穿的是藍布大褂,一面搖搖頭道:「多謝二小姐,在下不習慣穿長衫。」 姬紅藥抿抿嘴道:「這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穿上身子不就習慣了?」 君簫還是搖搖頭道:「不,在下這樣很好,二小姐盛情,在下心領了。」 姬紅藥急道:「這怎麼成,我已經買了,難不成要我拿還人家?你明天就換上了,南昌是個大地方,許多人只認衣衫不認人,你老穿著藍布大褂,真埋沒了你的人品……」 只聽西廂那個瘦小老頭忽然嘻地一聲輕笑,壓低聲音道:「這話沒錯,新郎倌回門,總是打扮得體面些才成!」 他說的聲音雖小,但傳到姬紅藥,君簫耳中,可聽得消清楚楚。 姬紅藥氣得脹紅了臉,啐道:「討厭。」 那瘦小老頭自言自語地道:「人老了,哪個不討厭?但老人家也有可愛的地方,等到要挽媒人的時候,可就用得著我小老頭了。」 姬紅藥究是姑娘家,臉皮子嫩,一負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去。 這一來,君簫自然不好再把她買的衣衫送回去,只是搖搖頭,起身掩上了房門。 只聽西廂房那瘦小老頭又在尖著聲音叫夥計給他添酒:「喂,夥計,再給小老兒燙半斤酒來。」 不過一會工夫,他至少叫喊了四五次,店夥計光是給他添酒,就夠忙了。 君簫估計他這一陣工夫,少說也喝了三四斤酒。 瘦小老頭的聲音本來極為尖細,但叫到後來,聲音又尖又沙,連舌頭都大了,分明已經喝醉,但還在嚷著燙酒。 一個人肚子裡灌了三四斤酒下去,那能不醉? 何況自己兩人,在大街上遇上他的時候,伏在驢背上,酒氣醺醺,一路打著酒呃,本來已經是喝醉了的人。 君簫現在事情遇見得多了,江湖閱歷深了許多,心裡有一種感覺,這瘦小老頭,和自稱「方叔公」的矮老頭,頗有相似之處,說不定也是一位風塵異人! 但這一念頭,立時給推翻了! 西廂房的瘦小老頭,敢情酒灌多了,尊胃不受用起來,但聽「噦」的一聲,忽然嘔吐大作。 要是一個內功精深的人,酒喝得再多,也不會吐的,君簫不會喝酒,就沒有吐過。 瘦小老頭不但嘔,而且還喘著大氣,呻吟不止。 這下可又忙了店裡的夥計,替他收拾房間,又打熱面巾,又沏熱茶的,剛剛把他給伺候好。 只聽瘦小老頭有氣無力地道:「夥計,真麻煩你了……」 話聲未落,忽然驚叫起來,尖聲地道:「啊,夥計快瞧,對面屋瓦上,怎麼有人?」 夥計笑道:「你老大概喝醉了,屋上哪裡有人?」 瘦小老頭爭著道:「我小老兒人喝醉了,眼睛可沒喝醉,方才明明有個人影,在對面屋瓦上愣頭愣腦的,東張西望,給我一嚷,忽然不見了。」 夥計笑著道:「時光不早,你老歇著吧!」 君簫聽得心中忽然一動,屋上有人,那准是夜行人了。 就在此時,南首屋脊上,果然出現了一條人影,他面向上房,冷聲喝道:「姓雲的,你給我出來。」 這人一開口,君簫就聽出又是天毒星唐友欽那個寶貝徒弟任劍秋,這人當真陰魂不散,難纏得很。 人家既已指名叫陣,君簫不得不站起身,打開窗戶,朗笑道:「任劍秋,又是你。」 任劍秋厲聲喝道:「姓雲的,有膽就跟我走,咱們到外面了斷去,別在這裡驚動旅客們的好夢。」 只聽西廂瘦小老頭大聲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那個愣頭愣腦的小子,又在屋脊上嚷了!」 這時只有喝醉了酒的人,才敢出聲,客店裡的旅客們,聽說是江湖上人尋仇,一個個噤若寒蟬,連頭都不敢探出半個來。 君簫道:「好,在下當得奉陪。」雙足一點,穿窗而出。 任劍秋已從對面屋脊,騰身躍起,朝外飛去。 君簫越過屋脊,跟蹤追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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