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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火摺子再次亮起,大家果然清晰的看到方振玉手執摺扇,青衫飄忽,站在那裏喘息,一眼看到火摺子投擲過去,立時舉手一扇,「呼」的一聲把那燃燒的火摺子吹熄。

  「好個惡賊!」

  「姓方的,你還往那裏走?」

  暴喝聲中,又有幾條人影急撲而起,急擊過去。

  比墨還黑的石窟中,響起方振玉一聲朗笑,說道:「諸位衝著方某而來,那就莫怪方某扇下無情了。」

  在他說話聲中,又有幾條人影,悄悄圍了上去,雖然看不到刀光劍影,但從幾處不同方向發出來的金刃劈風之聲,勁急而凌厲,是可以聽得到的!

  於是又有一陣懾人心神的金鐵狂鳴,黑暗中,雖然看不見有人負了傷,但懾人心神的悶哼,驚怖的厲叫,和不忍卒聞的慘嗥,夾雜著嘹亮的朗朗長笑,在一片混亂中相繼而起!

  有人接二連三的砰然倒地,但倒下去的絕不是方振玉,如果是方振玉倒下去了,就不會發出清朗的笑聲來。

  今晚到這座石窟來的人,幾乎都是江南俠義道的一流高手,如今居然交手沒有幾招,就相繼倒下去,不死也幾乎受了重傷。

  這下,不由得聽得還沒有出手的人,感到無比凜駭!

  方振玉武功居然有如此高不可測,出手的毒辣,更是令人怵目心驚,他似乎已經橫下了心腸,痛下毒手,要屠盡進入石窟來的所有人!

  但真正的方振玉,卻還在石窟內,縱橫相交的夾道之中,迷失了路徑。

  (石窟內夾道曲折,洞與洞之間,交叉互通,只要一步走錯,便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路徑,方振玉回身奔返之際,走了直線,但他和三個「北斗煞星」動手是在夾道的十字口,追蹤假冒他的人時,是朝右首橫路追下來的,黑夜之間,動手換位,自然很易忘了方向。)

  他奔行了幾丈遠近,依然沒有發現孫月華的蹤影,心頭不由大急,腳下一停,大聲叫道:「孫姑娘,你沒事吧?」

  石窟中沒有回音,方振玉又朝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自己身側不遠,有人發出輕微的呼吸之聲,正待回頭看去!

  原來巖石嶙峋的石縫間,隱藏著一個人,就在方振玉回頭之際,悄無聲息的一掌,朝方振玉後心印來。他才一伸手,方振玉已然驚覺,回身之際,右手一把抓去!

  這一記「迥龍探爪」,卻好抓住了對方脈腕,那人心頭一驚,左手快捷無比的拍出一掌。方振玉右手帶轉,五指微一用力,左手一掌直切而下,一下斫在他右肩上。

  那人口中「啊喲」一聲,身子往下彎了下去。但方振玉扣著他脈門的五指,忽然覺得似有一縷陰寒之氣,從指頭襲了過來,心中不覺一動,功運五指,朝他逼去。

  他如今「無極玄功」已有五成以上的功力,這一逼,對方使出來的陰手,立時被反逼回去。

  使出來功力一旦反逼,就是行話所謂「走火入魔」,對方如何忍受得了?身軀一顫,低聲央告道:「方少俠,你就饒了我吧!」

  方振玉把他反手按下,看到的(他目能在黑暗中看清物事)只是背影,但此人十分眼熟,此時這一開口,不由得輕哼一聲道:「你是謝莊主?」

  那人連聲應道:「是、是,老……老朽正是謝廣義,少俠,快請鬆手。」

  他果然是謝廣義!

  方振玉沒有鬆手,冷冷的道:「謝莊主不是沒練過武功麼?」

  謝廣義道:「老朽……老朽……練過幾年,只是不精,和沒練也差不多,方才……只是心切愛女之仇,才向少俠出手的。」

  方振玉聽他這般說了,正待鬆手,突然想起雙拐鎮長江鄧公樸被人背後擊中一掌,經自己給他運氣之際,給謝廣義握住他的雙手,那時自己就感覺到一縷陰寒之氣,滲襲過來,明明是謝廣義所為!一念及此,冷然道:「你起來,在下正有一件要事向謝莊主請教。」

  謝廣義直起腰,臉上飛過一絲獰厲之色,右手緩緩提起,豎立胸前,(他只當方振玉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動作)一面故意賠著笑道:「方少俠有何見教?」

  方振玉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故作不知,冷然道:「謝莊主和鄧前輩是數十年的老友,你才會把令嬡拜在鄧前輩膝下作義女,但謝莊主一直深藏不露,直到鄧前輩臨終之際,才知謝莊主練成了『陰手』,只可惜那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謝廣義聽得臉色劇變,豎立當胸的右手,不自覺的動了一下,但他還是沒敢出手,一面故意呵呵一笑道:「方少俠這話可錯了,老朽昔年練的並非『陰手』,而是『玄靈摧心掌』……」

  話聲未落,手掌已經疾出如風,悄無聲息的印上了方振玉的前胸。

  「摧心掌」掌心含蘊極強的震力,專摧敵人心脈,故有「摧心」之名,就是修為功力和他相等的人,只要被他掌力擊中前後心,一樣會被震斷心脈,不然像雙拐鎮長江鄧公樸,一身武功已可名列一流的高手,如何會重傷不治?

  只是今晚他遇上的卻是無極門的傳人方振玉,「無極玄功」又是匯通釋道兩家的上乘神功,正是旁門左道陰功的剋星,何況方振玉早就看出他右手當胸,意圖偷襲,在他右掌推出之時,同樣功凝右掌,暗暗伸手抵了過去。

  這一著謝廣義自然沒看到,也是做夢也沒想到的事,等到右掌直出,和方振玉的右掌乍接之際,口中立即悶哼一聲,全身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砰然一聲,跌坐在地,一張老臉不住的痙攣,雙目突出,張大了口,嘶聲道:「你……你……」

  一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萎頓在地,只是喘著大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振玉還不知道他「玄靈摧心掌」力,被自己「無極玄功」真氣反逼,一身功力,已經全毀,左足猛地跨上一步,沉喝道:「玄靈摧心掌,這麼說,鄧前輩果然是你下的毒手了!」

  謝廣義一身所練陰功,逆血反行,(練功人的散功)這份痛苦,真如滾油煎心一般,頭上冷汗,像黃豆般綻了出來,身軀不住的抽搐,喘著大氣,斷斷續續的嘶聲道:「我……完……了,少……俠……你……你……做……好事,給……我……一……掌……求求……你……」

  方振玉切齒道:「你說!你為什麼要殺害鄧前輩?」

  謝廣義爬在地上說道:「是……是……呃……」口中「呃」了一聲,身子突然仆倒地上,一動不動!

  方振玉目光一注,只見謝廣義後心似有一點寒芒閃動,立即俯下身去,仔細一看,果然是一支寸許長細如燈芯的黑色鐵針,釘入後心,約有兩寸光景,針黑如墨,自然淬過奇毒,那麼此人應該就躲在不遠之處!

  方振玉故意吃驚的道:「謝莊主,你怎麼了?」目光卻凝聚著直向謝廣義身後射去,一面口中咦了一聲繼續說道:「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在他說話之時,只見四丈外,正有一條人影輕手輕腳的沿著石壁緩緩移動,一看身影就知那人正是謝廣義的總管謝長貴!

  謝長貴要用毒針殺他的主人,顯然是為了滅口,那麼自己沒從謝廣義口中問出來的話,謝長貴也一定知道的了!心念轉動,人已迅疾的跟了上去,用摺扇在他肩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叫道:「謝長貴。」

  以方振玉目前的武功,謝長貴當然一無所覺,直待方振玉摺扇敲在他後肩,他才猛吃一驚,急忙轉過身來,雙手當胸道:「朋友是誰?」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方才和你莊主說話,難道謝總管沒聽見麼?」

  謝長貴心頭雖然吃驚,但卻冷漠的道:「你是方少俠。」

  「不錯!」方振玉道:「謝長貴,你以為偷放毒針,方某沒有看到麼?」

  謝長貴道:「方少俠說的什麼,我不知道。」

  方振玉目光一凝,黑暗之中,射出二道霜刃般的目光冷喝道:「你用毒針弒主,還想抵賴麼?說,你這殺人滅口,是什麼人指使的?」

  謝和貴心頭雖驚,卻犯了謝廣義同一個毛病,就是認為在黑暗無光的石窟之中,他看不到方振玉的舉動,方振玉也一定看不到他的舉動,他身邊七支淬毒針,只要劃破一點表皮,見血就會封喉,雙方距離,伸手可及,還怕他不著自己的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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