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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侯浚彥躬身答道:「屬下知道。」

  南振嶽聽得奇怪,暗暗忖道:「幫主這番話,來得突然,莫非其中另有什麼暗示不成?」

  心中想著,也同時躬下身去,道:「屬下遵命。」

  東海龍王微微一笑,抬頭道:「葉副壇主,老夫吩咐你的獎品呢?」

  中壇副壇主羅慕賢聞聲起立,躬身道:「屬下已經準備了。」

  說到這裡,抬抬手道:「請褚、江兩兄,端上來吧!」

  只見方才贊禮的兩位黃衣香主手上,各自捧著一隻黃綾綿盒,緩緩走上中間供桌,神色恭敬的把錦盒放在供桌之上,然後返身退下。

  這下,連東壇壇主也瞧得神色緊張,似乎略有不安之狀!追魂劍侯浚彥更是目射異彩,連呼吸也頓時急促起來,他好像在力持鎮定,深深地吸了口氣!全廳的人,也在這一瞬間,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許多目光,不期而然的朝兩人投來,他們似乎要在兩人身上,找尋什麼?當然他們是私下晶評,預測這份獎品的得主是誰了!南振嶽心頭感到奇怪,何以這些人對這份獎品,會引起如此注意?尤其和自己面對面的侯香主,激動的幾乎連握劍右手,都在微微顫抖,瘦削臉上,可以看出他還在暗暗咬牙!南振嶽目光忍不住朝香案上瞧來!兩隻錦盒,並排放在案上,左邊的一隻,是四方形的扁盒,只有三寸見方,右邊的一隻卻是長方形的,大約一尺有奇。

  幫主頒賜的獎,全幫弟兄,自然十分重視,因為那是屬於一種至高的榮譽。

  但從今天全場弟兄的表情上看去,誰都有著十分羡慕之色,明顯地表示出它的價值,已超過了榮譽的範圍,好像這兩件獎品,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但南振嶽並不覺得動心,因為無論是至高榮譽也好,縱是價值連城的珍寶也好,他都一無所用,自己的投效龍門幫,是為了偵查殺父仇人來的。

  於是,他還是氣定神閑的站著!兩名黃衣香主退下之後,東海龍王公孫敖目光微抬,揮手道:「好,你們可以開始了!」

  這等於是發下了攻擊命令,侯浚彥舉手一劍,應聲直刺過去,劍出,口中才冷冷的喝道:「龍香主小心了!」

  他武功本已極高,此刻又是為了供桌上兩隻錦盒獎品的緣故,這一劍上,就用上七八成力道,劍風帶起輕嘯之聲,勢如驚電!這一劍突然而發,出人不備,第一招上便是殺著,瞧得場中許多人不禁為南振嶽驚咦出聲!南振岳萬沒料到對方用心如此毒辣,出手劍勢就有這等威勢,心中甚是凜駭,暗道:「無怪此人平日有這般狂傲,不但武功確有過人之處,手段更是狠辣無比!」

  驚怒之餘,左手疾拂,身軀飄退了六七尺遠!侯浚彥一劍出手,豈容對方躲閃?陰嘿道:「龍香主還心存客氣麼?」

  去勢如影隨形,右手長劍幻化出三朵劍花,分取南振嶽身前三處大穴!南振嶽左手一記「驚濤拍岸」,劈出一股強勁絕倫的勁力,迎著侯浚彥撞去,右手起處,長劍劃了半個圓圈,橫削而出。

  侯浚彥見他一掌劈來,心中暗暗冷笑,這小子大概劍術平平,只會掌法,左掌一揮,竟然硬接南振嶽劈來的勁猛掌力。

  南振岳的師傅托塔天王王公直早年原以霸道掌力見長,他的「擎天三式」,武林中無人能擋,才有托塔的美號。

  晚年潛心道學,從玄門罡氣功夫參出陰陽二氣,相生相成,獨創「兩儀真氣」,可剛可柔。

  南振嶽已得乃師真傳十之七八,這一掌陰剛勁力,雖然只用了五成功力,勁道已足驚人。

  侯浚彥一時求勝心切,竟然出掌硬接,雙方兩股雄渾掌力,驟然相接,只聽蓬然輕震,不由各自退後了兩步!南振岳望了侯浚彥一眼,微微笑道:「侯香主果然功力深厚,名不虛傳!」

  侯浚彥臉上一紅,雙目盡赤,當著幫中弟兄,自己被對方震退了兩步,南振嶽這兩句話,那裡還忍受得了,大喝道:「兄弟領教的是龍香主武當劍術,龍香主何用避重就輕?」

  長身一抖,劍光如閃,爆出漫天劍花,直向南振嶽劈去。他在忿怒之下,出手自是更猛,劍夾破空嘯風,氣勢駭人!南振岳朗朗一笑,道:「侯香主但請儘量施展,兄弟接下就是!」

  長劍盤空一旋,輕嘯著劃出一圈劍光,斜向侯浚彥劍上迎去!鐺!一聲金鐵大震!人影倏發,侯浚彥連人帶劍,朝右撞出了兩步!不,南振嶽也往右飄退,粗看,似是兩人同時被震。

  但龍門幫臥虎藏龍,大行家眼裡,一望而知南振嶽劍上勁氣極強,他的飄退;只是有意給侯浚彥遮臉而已!這下,直瞧得公孫幫主和三位壇主全都微微一楞。

  雖然南振岳順利通過龍門三關,但也想不到一個年輕人竟然身具這等上乘武功侯浚彥可不是這等想法,他為了兩隻錦盒中的獎品,恨不得一劍就把對方活劈劍下,心中暗暗罵道:「小子,你拿命來吧!」

  心念疾動,突然身子一挺,微微吸氣,手腕振處,幻起朵朵劍花,身形嬌如游龍,左刺右削,劍花滾滾如星火,一閃而至!刹那間,當真快速絕倫,劍風嘶嘯,淩厲無匹!就在侯浚彥劍勢急速刺出之時,南振嶽亦靈快無比出劍攔擊!雙方動作都是快逾閃電。

  大廳中間,不住的響起叮叮輕震,兩劍交擊之聲!侯浚彥劍勢愈攻愈快,打到三十回合之後,人劍幾乎連成一體,劍光如波濤洶湧,綿綿不絕。

  一片劍影之中,隱約挾著動人心魄的風雷之聲,直如排山倒海而出!再看南振嶽的劍勢,卻是漸漸慢了下來,有時甚至對方兩三劍一齊攻到,他只能封架出一劍!這情形,看的在場之人,無不胸口像壓了一塊沉鉛似的,透不過氣來!龍學文當然更加惶急,他幾乎要脫口叫了出采:「大哥,你怎的還不施展那套威力極強的劍法?」

  但他並沒真的叫出,因為他仔細看來,大哥雖似屈劣勢,但又不像落敗!儘管侯浚彥劍勢如何快速,勢光如何淩厲,南振嶽只是站定身軀,一劍又一劍在胸前劃著圓圈,侯淩彥的攻勢,雖然猛惡,到了他身前三尺,就再也攻不進去!這正是武當「太極劍法」的精奧之處,按易理八八六十四卦象,生生不息,消長之間,暗藏奇奧變化,看似挨打,其實完全以靜制動!龍門幫主公孫敖手持銀髯,臉上始終掛著微笑,但心中卻也覺得十分驚奇!這龍氏兄弟,只是武當外家弟子,何來這套精微劍術?憑他劍上這份造詣,縱令武當三子,也不過如此了!侯浚彥這一輪猛攻,差不多連攻了三十幾招,對方明明已被自己圈在一片劍光之下,只是依然攻不進去,不由又急又怒。

  暗自忖道:「我連使殺著,若再攻不進去,豈不更被他輕視?今日之戰,已是有我無他,何不再冒險一拚?」

  想到這裡,不禁凶心大熾,獰笑道:「龍香主劍術,果然已得武當真傳,請再試試兄弟這一劍!」

  口中發出一聲長嘯,人隨聲起,驀地躍起三丈采高,突然頭下腳上,劍先人後,直刺而下!這是天山絕招,「天垂一線」!專破各種內家氣功的劍法,要練到下垂的劍光,細得只像米粒光景,專擊敵人「百會穴」,劍氣透身而過,傷口也只有米粒大小,才算上乘境界。

  這招劍法,最厲害的是出必傷人,乃是昔年天山遁叟精研失傳已久的馭劍術,化了數十年工夫,依然一無所得,但給他創出這招「天垂一線」借著騰身上躍,和下落之勢,來以氣馭劍。

  在當今武林,馭劍術已經失傳幾百年的今日,此劍威力,實在也非同小可!東海龍王公孫敖,似乎也想不到侯浚彥身懷天山絕招,一見他使出「天垂一線」,也不禁臉色微變,急忙喝道:「侯香主不可傷人……」

  說到遲,那時快!嗤……這細微而悠長的聲音,好像把空氣都刺破了!龍學文驟然聽到公孫幫主的喝聲,才知道事態的嚴重,一顆心幾乎直跳出來!半空中,一道筆直而下的銀練,一閃而至,快如擊電南振嶽可並不認得對方這招「天垂一線」的威力,只覺侯浚彥縱身躍起,淩空撲擊而下,感到一股淩厲劍風,勢道十分銳利!心知對方這招劍法,定然十分厲害,他無暇多想,身子突然立起,不自覺地左手朝下一沉,右臂上舉,單劍橫撩而出!要知托塔天王在劍術方面,只傳了他一套武當「太極劍法」,即在劍招之中暗藏了由「擎天三式」變化而來的劍法。

  他這招橫劍上撩,就是「抑濁揚清」,但在外人看來,似乎只是一招極普通的「橫架金梁」。

  公孫幫主喝聲出口,瞥見南振嶽不避不讓,舍了武當精微玄奧的「太極劍法」,(雖然「太極劍法」也未必能擋得住「天垂一線」)反而使出普通招術「橫架金梁」,心中暗叫:「要糟!」

  鐺……一聲金鐵巨震,響徹全廳,震人心弦!一條人影,隨著騰空飛起,直向三丈外摔了出去!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響起驚呼,低啊一聲!場中,南振岳依然凜然卓立,手下已經只剩了半截斷劍!那麼震飛出去的當然是侯浚彥了他已經落在數丈之外,木然而立,手下也只剩了半截斷劍!他本已瘦削得發青的臉上,此刻更蒼白得可怖,雙目赤紅,幾乎要射出火來!、東海龍王公孫敖威震長江,在武林中享譽幾十年,見多識廣,也幾乎不敢相信,一招普通的「橫架金梁」,居然破解了天山絕招「天垂一線」?東壇壇主申公豹申幹臣,更是臉色大變,陰森目光,只是盯著南振嶽直瞧!南振嶽扔下斷劍,抱抱拳道:「侯香主劍術玄妙,兄弟實非對手……」

  侯浚彥怒哼一聲,獰厲的道:「姓龍的,咱們換柄劍。再分個高下吧!」

  東海龍王公孫敖低咳一聲,擺手道:「侯香主,勝負已分,不用再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得失也毋須認真!」

  侯浚彥宛如泄了氣一般,躬身應是,悻悻退走。

  廳下數百武士,突然暴起一陣歡呼,刹那間掌聲雷動,掩蓋了一切!南振岳歉疚的朝龍學文低低說道:「兄弟,真抱歉,把你的寶劍,折斷了!」

  龍學文笑道:「一柄劍值得什麼?方才差點把我急壞了』呢!」

  兩人說話之際,衛勁秋也走了過來,拱手道:「龍兄劍術,真叫小弟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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