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九轉簫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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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連自己一路緊趕,從三千里外趕來成都,到底做什麼來的,都一無所知,因為他相信九疑先生囑自己來此,必有所遇。 這三天時光,他逛了城郊武侯祠、青羊宮、昭覺寺、草堂寺等名勝,因為他翩翩年少,模樣俊美又滯灑,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也不知引起了多少少女們的羨慕。 *** 這是第四天的午牌時光,春熙街口一家叫做芙蓉春的酒樓,此刻已經上了八成座頭,跑堂的尖聲吆喝和食客們的縱聲談笑,匯成一片! 一陣陣醺人欲醉的酒香,從酒樓中飄散出來,足可聞到大半條街! 這時只聽大街上傳來粗獷的歌聲:「一月主人醉幾回,相逢相值且銜杯。莫管春色如流水,揮手千金笑口開。」 這首歌,是從唐詩竄改而來,但經他改動了幾個字之後,就活脫脫的流露出此人的粗線條作風。 這首詩,已經不是詩人的詩,而是江湖遊俠的歌了! 隨著歌聲,一條昂藏的青年漢子,大步朝芙蓉春樓上走去。 此人身長八尺,生得濃眉大眼,紫臉膛,腰間圍一條軟鞭,蓬頭敞胸,足登麻鞋,看去雖然落魄,卻是掩不住他的豪邁本色,和旁若無人的灑脫氣概! 他上得樓來,目光一轉,沒待堂倌招呼,就在一張空桌坐了下來,拍案叫道:「伙計來五斤大麯,一盤鹵牛肉,要快!」 「砰」的一聲,一個錢囊,丟到桌上,「嘩啦啦」滾出來的竟是一塊塊的黃金! 他這粗豪的舉動,引得許多食客轉頭朝他望來,他毫不在意,顧盼之間,忽然目光一轉,發現左首一張桌上,正有一個人望著他微微一笑! 這人書生打扮,身穿一襲青衫,腰間掛著一支紅中透紫的竹簫,好不溫文瀟灑?看得一怔,不自覺地也還了他一笑,突然拱拱手道:「兄臺請了,在下粗魯慣了,別叫兄臺見笑。」 那青衫書生連忙抱拳還禮,含笑道:「兄臺意氣豪邁,正是英雄本色!幸會得很。」 「英雄本色」四個字,正說到這漢子的心坎裏去了,聽得他色飛眉舞,大笑道:「兄臺果然雅人,哈哈,我金一凡算是交上兄臺這個朋友了!」 他也不待青衫書生同意,一把抓起錢囊,大步走了過去,拉開板凳,在青衫書生橫頭坐了下來,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在下金一凡,兄臺如何稱呼?」 青衫書生也喜歡豪爽,起身道:「歡迎,歡迎,原來是金兄,在下白少輝。」 堂倌放好杯筷,送上大盤鹵牛肉,和五斤大麯。 金一凡揮手道:「快叫廚下多燒幾個拿手下酒菜來,越快越好,我要和這位白兄痛飲幾杯。」 堂倌連聲應「是」,很快招呼下去。 金一凡順手倒了碗酒,抬頭道:「白兄,來,來,咱們萍水相逢,兄弟敬你一杯。」 咕的一聲,偌大一碗大麯,一口喝了下去。 白少輝舉起面前的酒杯,連說不敢,道:「該是兄弟敬金兄才對。」 說罷,和他對乾了一杯。 金一凡眉飛色舞,大笑道:「痛快,痛快,是真名士便風流,讀書人能像白兄這樣灑脫的,實是少見,白兄真不愧是名士風流!」 白少輝道:「金兄過獎,兄弟如何敢當?」 金一凡夾起一大塊牛肉,塞進嘴裏,一陣大嚼,又道:「兄弟雖是粗入,卻喜歡結交名士,哈哈,除了西城的王公子,令兄弟無限心折之外,白兄該是兄弟僅見的風流人物……」 白少輝見他說起王公子,口沫橫飛,極自然的流露出敬佩之色,心中暗想:「此人生性爽直,豪邁不羈,這般稱道王公子,不知王公子又是什麼人物?」 金一凡又喝了一口酒,忽然注目問道:「聽白兄口音,極似江南人氏?」 白少輝道:「兄弟祖籍姑蘇。」 金一凡拍巴掌道:「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惜兄弟沒有去過。哦,白兄幾時到成都來的?」 白少輝道:「兄弟久慕四川天府之國,遊學來的。」 金一凡大喜道:「好極了,白兄來的正是時候!」 白少輝心中不禁一動,暗想:「他這句正是時候,莫非和九疑先生的日期有關?」 原來這白少輝正是間關遠來的薛少陵,他聽了金一凡的話,正待開口訊問! 堂倌已經陸續替兩人送上菜來,金一凡只是勸酒,兩人對飲了幾杯。 金一凡道:「白兄遠來,正好趕上浣花日,那是再巧沒有了。」白少輝道:「浣花日,兄弟好像聽人說過。」 金一凡赫然笑道:「四月十九浣花日,浣花溪上多麗人,這是咱們這裏最大的遊樂日子了,浣花溪邊,衣香繽紛,遊人如織。每年這一天,王公子總要把望江樓全包下來,嗨,那一天,不論識與不識,王公子一律歡迎,但真正能被他邀上畫舫,泛溪作長夜之遊的卻是不多。」 白少輝聽他又提到了王公子,不覺問道:「這位王公子,想來定是十分好客。」 金一凡大拇指一挑,大笑道:「豈止好客,他家的大門,終年都是敞開著的,無論什麼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客去訪,他都十分歡迎。」 白少輝笑道:「他倒頗有孟嘗之風。」 金一凡俯掌大笑道:「白兄說對了,王公子平生最喜歡的,莫過於別人將他比作孟嘗君了。」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原來王公子只是個沽名釣譽的紈絝子弟!」 金一凡見他沒有作聲,認真的道:「王公子雖然年事極輕,但確實是個名士,一肚子學問,不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就是絲竹彈唱,飛鷹走狗,也無一不通。」 白少輝見他把王公子說的如此文采風流,不覺點頭微笑。 金一凡咕的又喝了一大口酒,舔舔舌頭,又道:「最難得的還是他人品俊逸,宛如玉樹臨風,只要王公子在大街上遛上一趟馬,誰家姑娘不朝他嫣然一笑,飛上個媚眼兒。」他說到高興,竟然端起大碗連喝了幾口,接著笑道:「王公子若和白兄相比,真是一時瑜亮,珠玉並輝,王公子要是見了白兄,定然高興無比,今年的浣花日,更要風靡了闔城士女!」說到這裏,不覺縱聲大笑起來。 白少輝心中暗道:「九疑先生要自己在四月中旬,趕到成都,自然和浣花日有關的了!」想到這裏,臉上也不覺露出喜容,說道:「兄弟能躬逢貴地盛會,確是樂事……」 金一凡好像並沒聽到他在說些什麼,突然舉碗一飲而盡,問道:「白兄想不想去見王公子?」 白少輝笑道:「這等人物,小弟倒確是想見他一見……」話聲未落,金一凡突然站起身來,大笑道:「咱們這就找他去。」 白少輝愣的一愣道:「此時前去,不覺得冒昧麼?」 金一凡豁然笑道:「我看白兄俊逸脫俗,怎地拘泥起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見了面,兄弟保證你們相見恨晚。」 一手掏出一小錠金子,朝桌上一放,大聲叫道:「喂!伙計,除了酒資,餘下來的都是賞金了。」說完不容白少輝多說,一把捉住白少輝胳臂,笑道:「白兄,咱們走!」 白少輝但覺金一凡抓著自己手臂的五指,有如鐵箍一般,心中不覺一動,想起九疑先生的叮囑,四月十八以前,不論在何種情況之下,都不能讓人瞧出自己會武。當下不覺皺皺眉頭,道:「金兄請把手放輕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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