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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夏子清今晚傳來的「上諭」,原來只是假傳聖旨,主要是把自己誑到這裏來,孟耐德被秘密囚禁在天龍山幽谷石室之中,也被他們救出來了。

  心念一動,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劍在手,身形同時向左閃出,喝道:「張正林,隨我退出去。」

  她向左閃,正是避開夏子清。

  因為夏子清站在她身後右側,他既然假傳「上諭」,自然已經不可靠了,萬一他在身後突然出手偷襲,豈非防不勝防?但張正林不同,是她從墨山鋪帶來的,當然不會是對方的人。

  那知張正林忽然聳聳肩,笑道:「在下是奉教主之命,輔助孟耐德來的,你既然不是耐德,我就不用聽命於你了,你說是麼?」

  何月鳳驀然一怔,怒喝道:「張正林,你反了!」

  張正林笑道:「夏使者還是我師傅呢,他不是也反了麼?」

  何月鳳道:「他根本就不是夏子清。」

  張正林大笑道:「在下又何嘗是張正林呢?」

  孟耐德(站在階上的青衣婦人)冷聲道:「姓何的,我勸你還是束手成擒的好……」

  何月鳳沉喝道:「好!」

  喝聲出口,突然騰身躍起,揮手一劍朝孟耐德當胸刺去。

  孟雙雙喝道:「好個妖婦,你還敢使潑!」

  倏地跨上一步,青光乍閃,攔擊過去。

  她手上這柄寶劍,正是石哥哥要她從何月鳳手上取來的,青芒吞吐,削鐵如泥,雙劍交擊,但聽「鏗」的一聲,何月鳳手中長劍,立被齊中削斷。

  何月鳳吃了一驚,認出孟雙雙手中長劍,正是自己之物,若在平時,孟雙雙這點武功,她有把握把它奪回來。

  但此時形勢不同,不但自己陷入他們包圍之中,而且孟雙雙手中一柄利器,自己未必一出手就能奪得回來,只要出手無功,對方三人,必然會聯手對付自己,正待騰身朝外飛撲出去。

  她這一轉身,但見夏子清、張正林兩人,不知何時,已經一左一右欺到了身後,等她轉過身去,正好面對面擋住了去路。

  雙方相距,不過數尺。

  夏子清聳著肩,笑道:「副總巡主,識時務為俊傑,你想走只怕不容易了。」

  何月鳳又急又怒,口中厲叱一聲,左手疾劃,一招「玄鳥劃沙」,指風颯然,朝左首張正林劈去。

  這一招自然是志在逼退張正林,同時右手半截斷劍猛然一翻,使了一招「斷劍屠劍」,功運右臂,全力朝夏子清胸前刺去,她心裏恨透了夏子清,恨不得把夏子清立斃劍下。

  夏子清敞笑一聲道:「副總巡主這是想要老朽的老命了。」

  雙方相距極近,他只顧說話,沒躲沒閃,眼看半截斷劍,快要碰上胸前衣衫,才口中「啊」了一聲,左手衣袖隨著朝上拂起。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何月鳳斷劍堪堪刺到,夏子清的一角衣袖,也正好跟著捲起,袖角捲上斷劍,何月鳳但覺右腕劇震,五指驟麻,一柄斷劍呼的一聲朝半空中直飛上去,長劍脫手,心頭自然猛吃一驚,腳下就不由自主的後退不迭。

  但就在她剛退了半步,只聽身後響起了張正林的輕笑,說道:「委屈副總巡主了!」

  話聲入耳,腰眼驟然一麻,一個人跟著朝地上坐去。

  孟雙雙喜得跳起來,叫道:「娘,張大哥把她制住了。」

  ***

  清晨,一輪金黃的太陽,剛從東山升起。

  孟耐德率同夏子清、張正林,也剛回到墨山鋪的雜糧店。

  夏子清肩頭,還扛著一個長髮散亂的苗裝少女──那正是孟雙雙,她雙目緊闔,兩隻手軟軟的下垂,顯然是被點了穴道。

  夏子清把孟雙雙送到孟耐德的房中,才行退去。

  阿木婆巴結的送上一盞熱茶,望了榻上的孟雙雙一眼,低聲問道:「副總巡主把她擒來的?」

  孟耐德困乏的在一張木椅上坐下,說道:「她是被戚夫人手下拿住的,戚夫人要我把她帶來,就可誘使石中英入伏了。」說到這裏,目光一抬,叫道:「阿木婆。」

  阿木婆慌忙賠笑道:「副總巡主有什麼吩咐麼?」

  孟耐德目光注著她,問道:「你會使蠱?」

  阿木婆道:「會,會。」

  孟耐德道:「技術如何?」

  阿木婆賠笑道:「使蠱一道,在苗疆中,雖然各有師傅,但若論道術最高,就得首推雲霧山的金花仙娘,屬下就是金花仙娘的再傳弟子,仙娘門下,分為金、銀、銅、鐵四級,凡是養的金蠶蠱、金蟾蜍、金蜈蚣、金線蛇,冠上一個『金』字的,都算第一級的。」

  孟耐德問道:「你養的是什麼?」

  阿木婆道:「屬下養的是金蜈蚣。」

  孟耐德道:「你下的蠱,可以使人毫不知覺麼?」

  阿木婆笑道:「下蠱,當然使人毫無察覺,就是第四級養鐵線蛇、鐵蜈蚣的人,也一樣叫你在不知不覺中了蠱毒,不到發作的時候,一點感覺都不會有。」

  孟耐德問道:「你有沒有解藥?」

  阿木婆笑道:「會使蠱的人,自然都有解藥。」

  孟耐德道:「好,那你就給我配六個人的蠱,下在酒裏。」

  阿木婆驚異的看了她一眼,悄悄問道:「副總巡主要下在什麼人身上?」

  孟耐德面情嚴肅,說道:「這是上面交下來的命令,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不准多問,事後我自會重賞於你。」

  阿木婆應了是道:「屬下遵命。」

  孟耐德道:「我要坐息一會,你不用在這裏伺候了。」

  阿木婆不敢多說,悄悄退去。

  ***

  中午,雜糧行後進的糧棧裏,品字形擺了三張八仙桌,每一張桌上,都放著四菜一湯,每碗裏有魚有肉,裝得滿滿的,每一桌上,都有一壺酒。

  每餐都是如此。

  現在,由孟耐德為首,魚貫進入餐廳。

  上首一桌是孟耐德、孟族長,和蔡、白兩個村長。

  東首一桌以八手仙娘萬妙妙為首,羅浮二怪、夏子清和張正林。

  西首一桌以總教頭信天翁、副總教頭扒灰翁、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大頭鬼谷奇、火燒鬼辛個。

  孟耐德等大家坐定,舉起酒碗,徐徐說道:「諸位請用酒菜,飯後,我有一件重大的消息,要向大家宣佈。」

  她說的是苗語,在座人中,只有八手仙娘萬妙妙和羅浮二怪聽不懂。

  張正林在下首,悄悄的用漢語和三人說了。

  孟族長喝乾了一大碗酒,說道:「耐德,有什麼重大消息,你還是先說出來的好,叫大家喝悶酒,多沒意思。」

  孟耐德笑了笑道:「因為我宣佈之後,咱們就要行動,不如飯後再說的好,來,咱們大家乾一碗。」

  說罷,舉起酒碗,仰首喝了下去。

  三張桌上的人,也一齊舉起酒碗,乾了一碗。

  大家雖然不知道孟耐德要宣佈的是一件什麼事情,但誰都聽得出來,好像飯後要有行動。

  也許有一場搏殺,於是大家也就不再多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碗裝飯,吃得宛如狼吞虎嚥。

  不消多說,大家全已喝足吃飽了。

  孟耐德回頭朝伺立身後的阿木婆望了一眼。

  阿木婆朝她點點頭。

  孟耐德突然閃電一指,點了阿木婆「玄機穴」,站起身子,一手迅快從阿木婆懷中,掏出一塊兩寸見方的金牌。

  回頭朝西首一桌信天翁等人冷冷一笑,說道:「翁總教頭,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制住阿木婆麼?」

  信天翁慌忙起身,抱抱拳道:「屬下不知道,還請耐德指點。」

  孟耐德面如寒霜,緩緩說道:「阿木婆投奔孟家寨,十年來,我待她不薄,她居然心懷叵測,受人利用……」

  信天翁等人,聽到這裏,心頭不由的暗暗驚異!

  他們自然知道,阿木婆是乾坤教遠在十年前,就派到孟家寨去臥底的人。

  他們當然也知道,如今的孟耐德,乃是教中副總巡主何月鳳假扮的。

  那麼她似乎不應該當眾說出這些話來!(這原是他們心念一動間的事)

  只聽孟耐德接下去道:「她居然在總教頭、副教頭諸位身上,下了蠱……」

  信天翁聽得猛吃一驚,悚然道:「阿木婆在屬下等身上下了蠱?」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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