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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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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文士神態安祥,目光望了絕情仙子一眼,微微一笑道:「看來管仙子對他並未完全絕情。」 接著目光又轉到了金笛解元的身上,含笑道:「金笛解元,允文允武,幸會,兄弟方才聽了你那闕「戀情深」,纏綿癡情,深為感動,難怪管仙子也未免有情……」 他溫和而清朗的聲音,使人聽來十分親切。 金笛解元拱手道:「兄台過獎了。」 青衫文士笑了笑,續道:「不過兄弟可以瀝誠相告,閣下以為管仙子的情郎,就是兄弟,那就大錯而特錯了,這一點,兄弟必須鄭重聲明,文解元盡可放心,也好讓你死得瞑目了。」 他說話之時,一直臉含微笑,如果沒有最後這句話,誰都以為他是向金笛解元解釋誤會。 楊繼功聽他說出「閣下以為管仙子的情郎,就是兄弟?」 心頭不覺驀地一震!他沒見過飛天神魔聞於天,難道眼前的青衫文士,就是聞於天不成? 金笛解元同樣聽的一怔,目注青衫文士,問道:「兄台莫非就是聞……神君麼?」 絕情仙子格的一聲嬌笑道:「你還當他是誰?」 楊繼功聽說青衫文士果然就是殺害師父、師叔的仇人,不覺目眥欲裂,盯注青衫文士。心頭一陣激動,幾乎要衝了出去,但他為人謹慎,縱然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他還是忍耐了下來。 那是因為他對飛天神魔一無所知,尤其對方武功,據說高不可測。金笛解元觸憐了他的忌諱,只要聽他的口氣,分明已有向金笛解元出手之意,自己正好先看看他的武功路數。 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飛天神魔微微一笑道:「不錯,兄弟正是聞某人。」他口氣一頓,接著說道:「只可惜文解元已經觸犯了兄弟禁忌,此例不可輕啟,兄弟也愛莫能助,文兄有什麼身後之事,需要兄弟替你料理,兄弟自當稍盡棉薄。」 他明明要殺人,卻偏有這番悲天憫人的說法。好像他要殺死金笛解元,是出於萬般無奈。 金笛解元文必正少年得意,不但在文場上,中了鄉試第一人,就是在武功上,一身所學,也足可列入一流高手之間,平日自然意氣飛揚,孤傲自負。 此刻聽了飛天神魔的話,不覺劍眉掀揚,朗笑一聲道:「兄弟久聞江湖傳言,飛天神魔聞於天怙惡不俊,好殺成性,三十年來,兩手血腥,猶不知悔改,所作所為,都是邪魔外道行徑,偏偏不准人家叫他飛天神魔,實在可笑已極。」 飛天神魔毫不動怒,淡淡一笑道:「文解元此時還笑的出來,兄弟著實欽佩之至!」 金笛解元接著道:「兄弟和聞神君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聞兄果然……」 忽然住口,笑而不言。 飛天神魔問道:「果然什麼?」 金笛解元緩緩說道:「不失為一代之魔。」 飛天神魔目中寒星飛閃,嘿然道:「禍從口出,這是你文解元自招殺身之禍。」 金笛解元道:「聞神君認為兄弟已經死定了麼?」 飛天神魔嘴角含笑,反問道:「文解元難道還有活命的機會麼?」 金笛解元道:「有,只要兄弟誅殺了聞神君就好。」 飛天神魔突然仰天長笑! 他這聲笑,悠長清越,聲如裂帛,十分驚人,好像有一股極大力量,朝人胸口壓來,使人覺得有說不出的不舒服,快要窒息過去一般! 笑聲愈來意響,金笛解元緩緩吸了口氣,從身邊摘下金笛,雙手按孔,湊著嘴唇,立時吹出一縷嘹亮笛音,抑揚頓挫,和飛天神魔的笑聲相抗。 飛天神魔的這聲長笑,是以內家真力道發出來的,笑聲延綿不絕,只要武功較差的人,聽了就會到呼吸急促,血脈逆行,最後就得如顛如狂,雙手亂扯衣衫,口噴鮮血而死。 這是魔教中最厲含的「攝魂大法」一類功夫。在他想來,滿以為對付金笛解元,自己根本不用動手,只須笑聲延續到一盞熱茶工夫,就能把對方心脈震裂而死,最少也得當場身負重傷,不支倒地。如今看到金笛解元居然以吹笛和自己笑聲相抗,心頭更是暗暗冷哼:「看你能吹多久?」 就在此時,坐在大石上的絕情仙子也忽然取下一管白玉簫,湊著朱唇,緩緩吹弄起來! 本來金笛解元金笛獨奏,還顯得音調孤單,獨立難支,這一聽到簫聲奏起,精神不覺大振,笛音也更轉嘹亮。簫笛相和,有如鸞鳳和鳴,悠揚悅耳! 但飛天神魔的笑聲,也在此時,愈笑愈厲,響徹雲霄,漸漸把簫笛的聲音,壓了下去。 隱身崖上的楊繼功,總算機緣巧合,得了魔劍雷鈞困居石窟五十年,終日除了練功,別無所事,這五十年潛修默練,足可抵得旁人百年修練。他分給楊繼功二十年功力,豈同小可?換句話說,這二十年功力,楊繼功就是苦練上四十年,也不過如此。因此,他對飛天神魔的笑聲,除了覺得有些刺耳之外,別無感覺。 要是他沒遇上魔劍雷鈞,縱然學成了白鶴門「三舞」「四破」,但內力修為上,還是從前的楊繼功,此刻聽到飛天神魔的笑聲,早已氣血逆行,喘息如牛了。 楊繼功自己雖然並不覺得什麼,但他究竟是白鶴門的首徒,見聞較廣,眼看飛天神魔這聲長笑,不但歷久不敢,而且聲音愈來愈響,大有長江大河,萬馬奔臂之慨! 金笛解元和絕情仙子簫笛相和,互相呼應,也結成了一片。 這情形,一望而知雙方鬥上了法。 楊繼功居高臨下,全神貫注,看這雙方這場比拼,心頭不期而然的漸漸緊張起來! 經過半盞熱茶工夫之後,他發覺笑聲漸漸蓋過了簫笛的聲音!漸漸四方八面,好像盡是飛天神魔的笑聲,簫聲笛音居然愈來愈低沉,而且斷斷續續,簡直不成曲調。 不,簡直難以為繼! 金笛解元站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顫動,看去幾乎站立不穩! 絕情仙子坐在大石上,同樣的雙手發抖,似乎連一支玉笛都已握不穩了!但他們還在竭盡全力,苦苦支撐,這是生死之爭,只要他們放棄了簫笛,一口真氣,就得蹩住。 楊繼功看到這裡,再也不容他袖手,口中大喝一聲:「聞于天,原來你也只有這點伎倆?」 隨著喝聲,雙足—點,身形從崖上飛瀉而下。 這一聲大喝,等於替金笛解元、絕情仙子解了圍。 那是因為他這一喝,宛如春雷驚蟄,不但已將飛天神魔的笑聲打亂,同時也使得金解笛元、絕情仙子心頭一松。 長笑和簫聲、笛音,同時豁然而住! 金笛解元以笛柱地,額上還流著涔涔汗水,絕情仙子坐在大石上,也宛轉嬌喘,粉臉發白。 最使飛天神魔吃驚的,是他的笑聲,已經把簫、笛的聲音,壓蓋下去,眼看快要得手!此刻正是笑聲的最高峰,在周圍數十丈以內,只要聽到自己笑聲的人,都得以全副精神運轉真氣,來和笑聲相抗。應該已經無法分心,也沒有叱喝的機會,但來人這聲大喝,竟然還蓋過了自己的笑聲! 就在他心頭一凜之際,楊繼功一道人影,已淩空飛降,落到他的面前。 飛天神魔直到此時,才看清來人,只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本來的疑懼,不覺一掃而空,目注楊繼功,緩緩問道:「小兄弟功夫不錯,不知是哪一位高人門下?」 楊繼功凜然站在飛天神魔面前,一手按劍,臉上漸漸佈滿煞氣,嘿然道:「聞於天,你不問我是何人門下?我也非告訴你不可,因為我和你,今天只有一個人能活著下去,如果勝的是我,我自然會讓你死得明白。」 飛天神魔兩道眼神,一霎不霎的瞧著楊繼功,微微攢了下眉,說道:「在下和小兄弟素昧生平,我們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恨嗎?」 楊繼功怒笑道:「你飛天神魔兩手血腥,罪惡如山,自然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殺人者,人恒殺之。今天,我要用你的一身罪惡的鮮血,還我白鶴門的血債,我要挖出你的心肝五臟來祭尊我師父、師叔在天之靈……」 飛天神魔眼中神光忽然大盛,仰天長笑一聲,道:「三十年來還沒有人敢在聞某面前,如此放肆的,小兄弟膽子不小。」 楊繼功道:「我怕什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殺你,既是為師父、師叔報仇,也是為武林誅殺一個凶邪,你殺了我,不過是白鶴門多添一個劍下亡魂而已,我怎麼算,也劃得來。」 飛天神魔常掛在臉上笑容,漸漸斂去,點點頭道:「很好,小兄弟既然抱著必死之心而來,聞某自當成全你這番心意。」 楊繼功「鏘」的一聲,抽出巨闕劍,一道青虹,寒光流動,耀目生輝,凜然喝道:「你亮兵刃。」 飛天神魔望了楊繼功手上短劍一眼,他自然看得出這柄短劍,形式古拙,劍鋒犀利,是一件斬金削玉銳利器。尤其楊繼功一劍在手,身上也登時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氣,逼人而來,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此子年紀不大,一身功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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