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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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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在心理上,對這位右護法,早已有著極深的畏怯,因為對方武功太強了,她怕自己一招也接不下來。 此時驟睹鄢茂功揮袖拂來,一時不覺慌張失措,口中驚啊一聲,身軀急急往後斜退,插腰左手,不自覺的劃出了一個圓圈。 鄢茂功拂出的一記「流雲飛袖」,勁氣如潮,本來朝她直湧過來,她右足後退,身形側轉,這股暗勁,就全由她左首半邊身軀獨擋。但就在此時,她左手也正好劃著圓圈,朝前迎出。 鄢茂功當然沒有把飛燕的區區武功放在眼裏,右手衣袖拂出,左腳也跟著跨進。 雙方動作,原極迅速,飛燕手掌並未觸及鄢茂功的衣袖,鄢茂功的衣袖也沒有拂中飛燕的肩頭,但兩股勁氣,已在兩人之間,乍然相接,但聽裂帛似的一聲輕響! 飛燕倒也不覺什麼,但鄢茂功這一記衣袖,只不過想把飛燕震退開去,僅使了四成力道。 那知雙方勁氣交接,不但沒有把飛燕震退,反覺一股極強的無形震力,突然反震過來。 這一下他心裏毫無準備,左足堪堪跨出,反震之力,已經湧到身上,一時之間,被逼得後退了兩步。 飛燕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圈之力,竟會有如此威勢,連右護法鄢茂功都無法招架,一時不禁為之駭然! 琵琶手鄢茂功自然更為吃驚,以他的身分,居然被本門一個女弟子出手一招,就逼得後退不迭,而且連對方出手手勢,都沒看清楚。 雙方同時一怔之間,飛燕兩次出手,試出這一記掌法的威力,膽氣驟然一壯,手持藤杖,擋在門口,恢復了她原先的位置。 鄢茂功白淨的臉上,泛起一片青色,雙目棱芒如電,冷哼一聲道:「小丫頭,無怪你敢叛離花字門,原來早就吃裏扒外,另投名師,有恃無恐,今晚本座不把你擒回本門,處以叛門之罪,我這右護法就不中用了。」 飛燕怯意一去,那還在乎你左護法、右護法?聞言柳眉一挑,冷冷說道:「右護法,我已一再告訴你,太行一叟老前輩不願有人驚動,請你天亮了再來,這是你自找沒趣,怨得誰來?」 她得理不讓人,不待鄢茂功開口,接著道:「再說,我既已脫離花字門,吃裏扒外也好,另投名師也好,隨你怎麼去說,我都不在乎,只是我要告訴你,你再不及時退走,驚動了太行一叟老前輩,你再想走,只怕都走不了呢!」 鄢茂功以「金琵琶手」擊傷祝文輝,害得她傷心欲絕,老實說,她心裏恨透了鄢茂功。 此時試出太行一叟傳她的一記掌法,已有如此威力,她總究稚氣未脫,仗著還有一記比掌法更厲害的杖法,有恃無恐,為逞一時之快,存心氣他一氣。 鄢茂功出身黃教,平日自視甚高,今晚出手一招,就被飛燕逼退,當真是陰溝裏翻船,心頭不由大怒,厲喝一聲道:「大膽丫頭,本座先劈了你。」 猛地跨上半步,右手抬處,一掌朝飛燕直劈過來。 飛燕看他舉掌劈來,立時左手一抬,迅快的劃出一個圓圈,勁氣飛旋,迎了過去。 但她忽略了一點,方才鄢茂功劈來的一掌,只使了四成力道,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已經使出十成力道。 而她這一記手法,只是太行一叟臨時教的,除了依樣葫蘆,劃著圓圈,根本不能領悟這一招的精髓,自然也不能把這一招隨勢飛旋而出的勁氣,練到收發由心。因此,鄢茂功在這一掌上,已經增加了力道,而她還是老樣子。 武功一道,強勝弱敗,有不得絲毫差距。這一記雙方掌勢乍接,飛燕頓感一股強大潛力,潮湧般捲來,自己發出的一圈之力,再也抵擋不住,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連退了五步。 鄢茂功冷笑一聲,身形疾然跟進,左手又是一掌,追擊而來。 這一記掌勢,潛力如山,直撞過來,比起方才一掌,更見強猛凌厲! 此人左手練成「金琵琶手」,因此他左手使出來的力道,比右手要強得多。 飛燕連退了五步,腳下剛剛站穩,鄢茂功的掌勢,已經追擊而至,心頭一慌,右手一抬,藤杖就朝前挑起。 這就是太行一叟傳她的一記杖法。 這招杖法,並沒有一定的招式,太行一叟傳她之時,只是要她右手五指虛握,擺出握杖之狀,手腕朝上一抬,要略為帶起抖動,如此而引。 當然,這一招的精妙之處,就在「略為帶起抖動」這句話的上面。 太行一叟要她比照著自己,學了五個「略為帶起抖動」的模樣,但那只是比著手勢,並未實地用杖練習。 太行一叟說的好:「每一派的武功,不論拳掌兵刃,都是成套成式的,但這種既定的形式,最多使使散手,依然缺乏靈活的變化,無法活用,老夫傳你的這招杖法,卻不要你使用藤杖練習,就是要你熟悉手法的變化,不是把藤杖一招一式演練成死板的杖法。」 沒有招式的手法,自然比一招一式的杖法難煉得多,但飛燕一來是救人心切,二來她原是絕頂聰明的人,本來也不難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只是此刻臨時學的武功,就得現賣現用,無暇容她思索,只好把太行一叟教給她的五個變化,生吞活剝,硬記下來。 閒言表過,卻說她這藤杖朝前一挑之勢,原是一時情急,不知這一式能不能擋得住鄢茂功的掌勢。 那知杖頭一昂,藤杖十分輕便,呼的一聲,指向鄢茂功的右臂。 鄢茂功右掌遙劈,肋下自然是個空門,正好乘虛而入! 鄢茂功欺來的人,不令飛燕有此一著,他根本不識飛燕這一記的路數,但見來勢又急又快,藤杖足有六尺來長,不須要近身,就可點中他肋下要穴,一時連回掌封解都來不及,欺來的人,只得猛一吸氣,疾快的往後飛躍出去。 飛燕仗著這一記救命招法,居然反敗為勝,把鄢茂功逼退出去,心頭大喜,一見他退出山門,立即又乘機逼上,回到原來的位置,擋在門口。 琵琶手鄢茂功又驚又怒,口中冷喝一聲,雙手疾發,縱身撲來。 飛燕那裏還會再懼憚你右護法琵琶手?身形不動,左爭一圈,向前推出,右手杖頭一抬,跟著點出。 她左手圈動,正是守勢,但右手的藤杖,卻完全是攻勢。 尤其她練習這一招杖法之時,只是握著作勢,招式並不固定,因此她點出的杖勢,也更顯得飄忽,好像不成招數,而自蘊奇招。 以鄢茂功的武功,撲去的人,被她左手圈出一股無形勁氣,擋得一擋,杖頭一昂之勢,竟然快要點上他手肘! 這一杖當然又出他意料之外,眼看杖頭來勢極怪,難以化解,只得扭身擺腰,向旁閃開,但左手已被她杖頭勁風掃中,感到一陣痠麻。 鄢茂功退後數步,心頭暗暗驚異不止,他真料想不到一個本門女弟子,不過一夜工夫,竟會武功精進到足可和自己抗衡,心中越想越怒,縱身又上。 飛燕依然左手一圈,右手杖頭一抬,一守一攻,相繼使出。 她左手有一定招式,在鄢茂功這樣一位高手面前,威力也並不顯得太強,但右手藤杖丫昂之勢,這回卻直向他右「將臺穴」點去,而且下起「章門」、「期門」,旁及「玄璣」、「心坎」、上連「華蓋」、「天突」,悉在杖影籠罩之間,簡單的招式,竟然奇幻莫測,眼看抵擋不住,只得又吸氣後退。 他一連三次,都被飛燕逼退,同時也看出飛燕就只會左掌一圈,和右手杖頭一昂,這麼兩下簡單的動作,並無別樣的厲害招術,跟著進擊。但對方就是這麼簡單的兩下,他就無法化解,奈何她不得。 這如果傳出江湖,他琵琶手還能在武林中立足嗎?還能算是花字門的右護法? 他站在廟前和飛燕不過一丈距離,這一瞬間,一張本來陰森的臉上,頓時佈滿了殺氣,身上一件黃衫,也被他一身真氣,鼓動得不住飄忽,口中冷笑一聲,左手五指勾曲,緩緩舉起! 黯淡的月光之下,出現了一隻色呈金黃的手掌,遙向飛燕作出凌空似抓似拍之狀! 「金琵琶手」! 他心頭殺機已熾,非把飛燕立斃掌下不可。 他自然也算定飛燕這一招杖法縱然奇幻莫測,但雙方有一丈距離,自己凌空發掌,她藤杖無法攻到,也萬萬無法避得開這一招。 飛燕倏然看到「金琵琶手」出現,心頭不禁大驚,她同時想到此刻太行一叟還在替祝公子療傷,自己絕不能退。不退,只好硬著頭皮和對方硬拼,別無選擇餘地! 這不過心念一動的工夫,「金琵琶手」一股巨大的潛力,已無形無聲的壓來,但覺全身已在對方壓力籠罩之下,無論你往那裏閃避,都休想躲閃得開。 她本已橫下了心,並無躲閃的念頭,左手一圈,右手一抬,藤杖跟著朝前挑起,但如山暗勁,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挑起的杖頭,不住的顫動,根本無法朝前推出。 無形壓力愈來愈重,她竟然只有束手待斃,沒有絲毫抗拒之力。她堅毅的擋在廟門口,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角間,已經流下兩行清淚。 她豈是為自己的即將死在「金琵琶手」之下而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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