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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一念及此,再也顧不得許多,驀地跨前一步,俯下身去,伸手從青衣漢人臉上,揭下人皮面具。

  火光之下,登時露出一張雙目緊閉,臉如白紙的面孔,儘管此人業已死去多時,但眉目娟秀,分明是女子喬裝,而且年齡不大,最多也不過二十左右。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廳上諸人聽到一葦子的喝聲,和兵刃墮地之聲,同時聞警趕來,眼看地上躺著四具屍體,一葦子正好從一具屍體臉上,揭下面具,不禁齊齊一怔!

  大行大師低誦一聲佛號,問道:「道兄,她們都是女的?」

  一葦子仰頭向天,口中低低說道:「無量壽佛,貧道說不得只好無禮了!」

  他並沒回答大行大師的訊問,左手倏落,「嗤」的一聲,撕開少女胸前衣襟!

  一葦子武當派一代名宿,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之人,如在平時,絕不肯親自動手,去撕開一個已經氣絕多時的少女胸前褻衣。

  但此刻查看對方傷勢,實在太重要了,除了自己動手之外,也不便叫趙南珩或虞平出手。

  八個人十六道眼光,隨著他撕開少女胸前的剎那之間,孟守乾身軀陡然一震,忍不住輕「咦」一聲。

  大行大師和十住、十善、十信等四位高僧,口中同時連誦佛號不止!

  原來撕開少女衣襟,只見一對鼓騰騰的雙峰之間,斜印著一個淡青掌印,五指宛然,滲透肌膚!

  一葦子迅速替屍體掩上衣襟,方自直起腰來,望著大行大師道:「大師可瞧出來了?」

  大行大師雙手合十,垂眉答道:「天下只有『玄陰掌』力所傷,才色呈淡青……」

  虞平目光閃爍,駭異的道:「玄陰掌不是羅髻派獨門武功?」

  趙南珩也聽化名諸文齊的文判諸葛忌說過,「玄明掌」乃是西妖獨門功夫,心中方自驚奇。

  只聽大行大師接著說道:「只是羅髻夫人怎會對她手下之人,遽爾出手?這倒令老僧百思不得其解!」

  孟守乾沉吟道:「老朽記得曾聽先師說過,『玄陰掌』不到五成功力,色呈灰黑,如練到十成火候,傷人無形。此人所留掌印,青色甚淡,功力少說也在八成以上,雖非西妖本人,卻不是門下弟子所能修練得到……」

  他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正,回頭道:「英兒,你去把其他三人的衣襟,一齊撕開來瞧瞧!」

  侯劍英應了聲是,立即走上前去,動手撕開兩具屍體胸前衣襟,虞平也幫著撕開另一具少女胸衣。

  三具屍體上,赫然印著一個同樣淡青掌印,甚至連部位都絲毫不差!

  十住大師嘆息道:「阿彌陀佛,此人出手之快,下手之狠,當真世罕其匹!」

  孟守乾突然低喝一聲道:「諸位道兄,咱們趕快進去,這東華山莊之中,只怕全都遭了毒手了。」

  一葦子想到掌門師兄的安危,身軀不期陡然一振,急道:「不錯,咱們快走!」

  話聲未落,人已當前向圓洞門中跨去,身後眾人,自然也魚貫跟進。

  那是一條通向後院的狹長甬道,照說在大廳與後院之間的通路,該是露天的,但這條甬道上面,卻蓋著屋頂,不見天光。

  一葦子手仗長劍,領先走在前面,方自走了十來步路,目光瞥處,只見甬道兩側,各自倒著一個青衣漢子的屍體。

  這兩人同樣面色焦黃,分明也戴了人皮面具,腰間短劍,方自抽出一半,身上瞧不出明顯傷痕,好像是聞警奔出,連抽劍都來不及,就遭了來人毒手。

  一葦子心中微微一凜,這已無須多看,就可想到準是喪在「玄陰掌」下的,是以只瞧了一眼,依然朝前走去。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兩聲慘呼。

  那聲音猶如空谷足音,起自遠處,遙遙傳來,大家身在陰森死寂的曠宅之中,聽來分外刺耳!

  大行大師身為峨嵋伏虎寺監寺,禪功定力極為深厚,但此刻慘呼入耳,禁不住身軀一震,立即住步道:「是悟果,悟法……諸位道兄,前面有變……」

  十行大師走在最後,聞言接口道:「不錯,這兩聲慘呼正是從廳前……」

  他說話聲中,迅速轉過身去,正待趕去接應,哪知目光抬處,只見身後圓洞門上,兩扇石門,正在無聲無息的緩緩朝中間合攏。

  話沒說完,不禁駭然大呼道:「這……這門……」

  他人比話聲還快,數丈距離,一掠而至,全力一掌,拍在門上,只聽「砰」的一聲大震,兩扇石門,依然紋風不動。

  十信大師怔得一怔,後退半步,猛地開聲吐氣,雙掌併發,緊接著朝前推出!

  要知「十」字輩的僧人,在少林寺除了方丈,已可算是頂尖高手,他第一掌發出,沒有震得開石門,深覺臉上無光,這雙掌併發,幾乎聚集了他畢生功力,勁道之強,何止千斤?

  但聽一聲虎吼般大喝,和石門的蓬然巨響,震得四下回應,有如雷鳴,但兩扇石門卻依然緊闔如故,絲毫不動!

  十住大師瞧了石門一眼,皺皺眉頭,攔道:「師弟,這兩扇石門,堅厚逾恆,只怕不是人力所能開啟。」

  十信大師滿臉通紅,喘了口氣,道:「咱們歸路已斷,不把此門弄開,如何出得去?」

  一葦子想起中館驛那個賣卦老人,曾說「東有陷阱」之言,心中不禁一動,再想自己一行,如果從中館驛算來,果然是一路朝東,這就嘆了口氣道:「咱們只怕早就在人家預先佈置的陷阱中了!」

  虞平一手拿著火把子,大聲道:「諸位老前輩,咱們身陷絕地,退既無望,不如索性往裡間去,好歹也瞧個究竟。」

  孟守乾望了他一眼,才徐徐的道:「依老朽的看法,此中情形,似極複雜,加上一路上所發現的死屍看來,顯然有人在咱們之前,進入此屋,但來人使的手法,竟會是西妖的獨門武功『玄陰掌』。四方教的人,一連串以東怪『血影掌』,南魔『搜魂針』、北鬼『歸元指』傷人,如今居然有人用『玄陰掌』連傷西妖手下,這一點,實在使人難以猜測。至於咱們進來之時,一路無阻,顯然此間的人,已全遭毒手,此時留在廳外的兩位峨嵋師傅,遭遇變故,和這道石門的突然關閉,可能是東華山莊的援手,業已趕到……」

  他總究經驗老到,分析事理,有條不紊。

  大行大師因隨著自己來的兩個門人,只叫了一聲,就不再聽到聲息,想來已遭慘死,心頭甚感沉重,只是默誦經文,一直沒有作聲,聞言抬目道:「孟大俠說的極是,老衲也是這般想法。」

  孟守乾目光一轉,落到虞平身上,接著說道:「虞老弟說得也對,咱們退既不及,除了往裏闖,實在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何況四位掌門人,目前下落不明,縱然他們援手趕到,咱們這些人也未必落敗,只是大家務必保持警覺,也就是了!」

  一葦子長劍一振,應聲道:「不錯,貧道替大家開路!」

  話聲一落,當先筆直走去!

  這條甬道,並不太長,眨眼工夫,已到盡頭,只見石階兩旁,倒臥著四具青衣漢子的屍體。

  有的手執長劍,有的兵刃業已脫手,光看他們死狀,和先前所見幾人一樣,當然也是「玄陰掌」所傷。

  一葦子目光一掃,一步掠上石級,停身瞧去,裏面是一間六角形廳堂,幽暗之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正待舉步跨入,猛覺一陣勁風,撲面拂到。

  一葦子久經大敵,何況早有戒備,冷嘿一聲,當胸左掌,立即迎著拂出,哪知掌力拂出,對方力道,忽然消失。

  同時只聽虞平驚啊一聲,火摺子突告熄滅,眼前頓覺一暗!

  一葦子心頭一驚,腳下往後退出半步,雙目一閉乍睜。

  他這一閉再睜,就是火光突然熄滅,由亮到暗,怕看不清楚,遭人暗中偷襲,才默運功力,凝聚目力。

  這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陡聽趙南珩大喝一聲,黑暗中劃起一道青虹,向身前撩去,「噹」的一聲,似有東西墜落地上!

  此時也正好是一葦子凝足神光,雙目乍睜之際,只見一條綠慘慘的人影,在屋中左方閃出,向右隱沒,一閃而逝,奇快無比!

  趙南珩已在此時,隨著劃出劍光,追了過去。一時怕他有失,口中低喝一聲:「趙小施主快請留步!」

  人隨身發,跟著往裏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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