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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這廝果然心思陰毒得很!」當下故意偏低著頭,裝出正在和宋秋雲低聲說話模樣。

  宋秋雲雖然女扮男裝,路人不知底細,只當是兩個好朋友在談天,唐寶琦知道宋秋雲是女的,更認為他們正在喁喁情話!

  他方才見識過楚秋帆一記「無形神拳」無聲無息就把三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松樹齊腰折斷,雖然他走到半路,還是不相信楚秋帆能解唐門無形之毒,故而又折回來瞧瞧。這時眼看兩人並肩坐在大石上,正在低聲談話,絲毫看不出有毒發現象,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難道這小子身邊真有解藥不成?」

  他是個極其小心的人,更知道這兩個人不好惹,自然不敢走得太近,只是站在遠處眺望了一陣。但見楚秋帆偏低著頭,始終沒向來路望上一眼,宋秋雲同樣低垂著頭,也沒抬過一下,這情形就不像說話。每個人說話時,多少總有些表情,何況兩人在喁喁談情,譬如女的習慣上該有偏頭,回眼或是用手玩弄衣角、掠掠鬢髮等舉動,男的也該有點頭、低笑或者側側肩膀,兩手互握等姿勢。但他們沒有,女的只是低頭坐著,男的只是傍著她側身而坐,這許多工夫,就沒見他們動過一下。

  唐寶琦看得心頭暗暗生疑,忍不住悄悄走上幾步,現在他又回到剛才站立的地方了。這裡離兩人坐的大石,還有三丈七八尺遠近,他依然不敢魯莽,靜靜地站停下來,他仍須仔細觀察,方能決定行止。

  楚秋帆其實一直在留心著他,心頭也止不住暗暗焦急,這時唐寶琦若是一閃而至,掠了過來,自己功夫全失,宋秋雲奇毒未解,真是危險萬分。但唐寶琦不出自己所料,不敢過於逼近,只要再能拖些時間,等宋秋雲身上奇毒一解,就可無事。

  本來,一盞熱茶工夫有如白駒過隙,何等快速之事!但一個人在緊張和焦慮之時,越想時間快些過去,就越覺得時間過得緩慢。

  他眼梢一溜,竟然發現唐寶琦已經悄悄逼近過來,心頭不禁大急,計算時間,差不多已過了一盞茶工夫,宋秋雲奇毒似乎還未完全化解,因為奇毒如果已經化解,她早就睜開眼來了。但此刻形勢逼人,他不得不低聲問道:「雲妹,你身上奇毒是否消解了?」宋秋雲突地抬起頭來,雙目一睜,正待開口,楚秋帆急忙低聲說道:「你快低下頭去,先別作聲,如果奇毒已解,點點頭就好。」

  宋秋雲依言點點頭,低聲道:「你這『祛毒丹』真靈,我已經好了。哦,是不是那姓唐的傢伙已經來啦?」

  楚秋帆道:「是的,他已逼近過來了。」

  宋秋雲低著頭,悄悄打開翠玉小瓶,傾了三粒藥丸,藏在掌心,一面悄聲說道:「你快低下頭來,把藥丸吞了,這廝讓我來對付他。」

  楚秋帆依言低下頭去,宋秋雲迅快把三粒藥丸塞入他口中。他們本來坐得極近,楚秋帆又側著身子,因此宋秋雲把「祛毒丹「送入他口中,唐寶琦根本沒有看到,他看到的只是楚秋帆身子動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這一情形,豈不正是兩人毒發的現象?

  他心中不禁暗暗高興,忖道:「好小子,我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

  心念這一動,腳下不覺又逼近了幾步,但依然懷著戒心,忖道:「不對,他們若是發覺解藥失效,奇毒已在發作,妄想運功逼毒,就應該躲到林子裡去,怎會就在大路邊上坐下來?(他不知道方才楚秋帆一記「無形神拳」,已把全身力道都用了出來,已經無力再移腳步了。)我可不能上他們的當!」

  這一想,正待回身後退。宋秋雲早已一躍而起,口中嬌叱一聲:「唐寶琦,你給我站住!」聲到人到,鏘然龍吟,一道狹長銀光,已如匹練般卷到。

  唐寶琦連拔劍都來不及,急忙雙足一點,身子淩空一個筋斗,翻了出去。

  宋秋雲恨透了他,豈肯輕易讓他逃走,身形一落再起,淩空追擊,皓腕一振,又是唰唰兩劍,緊隨著他身後刺到。

  唐寶琦見她淩空追擊過來,趕緊飛身落地,他一身輕功,著實俐落,因此起落之間,相當快捷。宋秋雲淩空追擊的第二劍,因對方落到地上而落空,等她跟著往下撲落,第三劍迎頭劈下之時,唐寶琦已經拔出身邊長劍,使了一招「浮雲出岫」,往上架起。雙劍交擊,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

  宋秋雲吃虧身在半空,這一劍雙方各自用上了全力,她被震得連人帶劍朝上飛起,但聽一聲冷哼,她頭下腳上,翻了一個筋斗,突然手腕一抖,臨風連劈三劍。

  這一招正是她師父雲裡觀音的絕招,叫做「雲裡三劍」!

  劍雖一招,但卻接連劈出三劍。劈出的雖是三劍,但恰似銀蛇亂閃,在半空中明明只有三道劍光,等到落下之時,劍光紛披,已是魚龍漫衍,銀芒流動,化作一蓬劍雨,已經使人分不清它到底有多少道劍光了!

  唐寶琦一劍把宋秋雲震飛出去,心中還在沾沾自喜,還以為宋秋雲究是女流之輩,劍上功夫畢竟遜過自己。哪知這一轉眼間,瞥見一蓬銀芒,繽紛如雨,迎頭罩下。幾乎連對方究有多少劍光都數不清,遑論封架?一時不由得心頭大駭,但此時再待後躍,都已不及!

  就在此時,只聽身後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喝道:「小施主劍下留情!」這句話起自身後,但到了最後幾個字,已經到了唐寶琦的頭頂。接著但聽一陣清脆的「叮」「叮」輕響,有如珠落玉盤,急驟得像亂撥琴弦,發出琤琤琮琮之聲,煞是好聽。刹那之間,劍光消失,宋秋雲手持一支細長長劍,右臂被震得隱隱發麻,一張粉臉也漲得通紅。

  在唐寶琦的身前,這時已經多了一個發綰玉簪,身穿青布道袍、手持白玉如意的老道人。他正是崆峒三真之首的太真道人。方才他以一柄玉如意,少說也接下了宋秋雲十七八劍之多。

  宋秋雲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是崆峒三真的太真道人?」她在田舍翁家的窗門縫裡看到過他,故而一眼認了出來。太真道人看她一口叫出自己道號來,覺得有些驚訝,稽首一禮道:「貧道正是太真,小施主如何認得貧道的?」

  宋秋雲並未回答,只是冷冷一笑道:「崆峒派久未在江湖上出現,不想一出江湖,就和萬惡淫賊結成一黨。」這句話說得很重!

  太真道人聽得方自一愕,跟在他身後玄真,玉真可變了臉色!

  玉真道人朗喝一聲道:「小施主,你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你沒有耳朵?」宋秋雲一臉俱是不屑之色,冷然道:「憑你也沒有資格問我!要問,不會去問你們大師兄?」

  玉真道人不過四十出頭,火性也較大,聽到宋秋雲出言不遜,不由勃然大怒,朗笑一聲道:「小施主口氣不小,不知是哪一門派出身,恁地小覷崆峒三真?」

  太真道人一擺手道:「三師弟,你且退下,我有話問問這位小施主。」一面朝宋秋雲稽首一禮道:「這位小施主方才何故逞一時之氣,施展殺手?若非貧道經過,那位施主豈非要身中一十八劍了麼?練武防身,殺人須得償命,小施主和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怨?」他回目看去,原來這兩句話的工夫,唐寶琦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宋秋雲冷聲道:「你們不是和他一夥的麼?這話何用問我?」

  太真道人不悅道:「小施主怎好如此說話?」

  宋秋雲道:「你要我怎麼說?你們不和他一夥,就會不問青紅皂白,出手救人麼?」

  太真道人道:「貧道是因小施主劍招太厲害,眼看他即將喪命劍下,故而先出手擋了小施主一十八劍,把人救下了,再說情由。」

  宋秋雲道:「沒想到他並不領道長的情,偷偷溜了。」

  ▼第十四章 白衣羅刹

  她出言尖刻,說得太真道人老臉不期一紅,期期的道:「只不知此子究系何人?」

  宋秋雲道:「他叫唐寶琦,外號黃鼠狼,乃是四川唐門的逐徒,因為精於用毒,一向無惡不作,他……他是個萬惡淫賊!」

  「無量壽佛!」太真道人輕輕歎息一聲說道:「萬惡淫為首,尤其是練武的江湖人,對這『淫』字,更視同炯戒,不可稍犯。卻不想世風日下,近日竟有這些無知的年輕人,一犯再犯,可不浩歎?」說到這裡,朝宋秋雲稽首一禮道:「貧道不知根由,放走此人,還望小施主原宥。」話聲一落,就轉身舉步,朝閉目坐在大石上的楚秋帆行了過去。

  宋秋雲不明他的來意,急忙閃身一攔,說道:「你要做什麼?」

  太真道人看她一眼,問道:「小施主是楚秋帆的什麼人?」

  宋秋雲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他是我大哥。」

  「小施主會是他兄弟?」太真道人臉上微露不信之色,說道:「楚秋帆是個孤兒,自幼由裴盟主撫養長大,好象並無兄弟?」

  宋秋雲道:「他是我的盟兄弟咯,你們找我大哥作甚?」

  在她和太真道人說話之時,玄真,玉真兩人已從左右兩邊抄出,欺到了楚秋帆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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