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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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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蘭蓀已經走到前殿,快要轉彎了,回過身來,笑著說道:「大哥不用出來了,這條路小弟已經走熟了,閉著眼睛都可以走得進城去。」說完,朝楚秋帆揮揮手,轉身走出。 荀蘭蓀走後,剩下楚秋帆一個人,就有岑寂之感,再加一晚未睡,不覺打了個呵欠,覺得一陣困倦襲上心頭。 靠壁處是一張木床,床上被褥齊全,收拾得十分乾淨正待上床休息,只聽門外晌起「篤」「篤」兩聲叩門之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門外叫道:「楚相公,開開門。」 楚秋帆心中暗暗奇怪,不知道這叩門的是誰,他怎麼全知道自己姓楚的?這就過去拔開門閂,打開房門。 只見一個身穿藍布大褂,鬚髮俱白的彎腰老頭,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含笑道:「你就是楚相公?小老兒是送早餐來的。」 楚秋帆道:「老丈請進。」 藍褂老頭走入門內,打量著楚秋帆,不住的點頭,含笑道:「方才路上遇到荀相公,他說楚相公是他結義大哥,你們兩個談得如何投機,如今看來,楚相公果然人品如玉,俊逸不群。」 楚秋帆道:「老丈誇獎了。」 藍褂老頭道:「小老兒從前住在城裡,看過不少人,自信老眼還不會看錯人呢。楚相公少年老成,是個難得的青年,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一邊說話,一邊從竹籃中取出一小鍋稀飯、兩碟小菜和一雙竹筷,放到桌上,接著道:「楚相公快用早飯了,粥涼了就不好吃。小老兒還有事去辦,相公吃好了,放著就好,中午小老兒送飯來,再收回去。」 楚秋帆忙道:「多謝老丈。」 「不用謝。」藍褂老頭彎著腰,回身朝門外走去,口中接著道:「小老兒給荀相公送飯,已經送了多年啦。荀相公喜歡靜,才一個人住到山中來讀書,這裡沒人打擾,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他年紀大了,說話之時,就顯得嘮叨,也不知他是和楚秋帆說的,還是和他自己說的,反正他已走出去了。 楚秋帆足足已有一天一晚未進飲食,這就坐下來,裝了一碗稀飯,吃得津津有味,索性把一小鍋稀飯全吃完了。 荀賢弟既然要傍晚才回來,也就不客氣,脫下衣衫,拉過薄被,在床上躺了下來。只覺枕軟被輕,一交睫,就渾然入睡。 這一覺自然睡得十分舒服,等到醒來,差不多已經快要晌午時光。他睜開眼睛,發覺枕上隱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這位荀兄弟真是個風流書生,連被上還薰過香。 他穿衣下床,看到床邊木架上有個面盆,貯著清水,胡亂洗了把臉。 過了不久,那藍褂老頭果然又送午飯來了。他放過早餐盤碗後,從竹籃裡取出四盤菜肴,一籮白飯,放到桌上,招呼著笑道:「楚相公,用飯了。」 楚秋帆問道:「在下還未請教老丈貴姓呢!」 藍褂老頭笑笑道:「小老兒姓董,大家都叫我董老實。」 「原來是董老丈。」楚秋帆接著問道:「老丈就住在山下麼?」 董老實道:「從這裡去,還有三裡多路。」 楚秋帆道:「老丈住得這麼遠,一天三餐都要老丈送來,真是太麻煩了。」 董老實笑著:「走慣了,也不覺得遠了。小老兒從前在荀相公府裡作事,這點差事,也是份內的了。」他挽起竹籃,回身走出。 楚秋帆獨自裝了碗飯,舉筷一嘗,只覺這四盤菜雖然只是竹筍、青菜、炒蛋,醃肉之類,卻做得十分鮮美可口,一口氣吃了三碗飯,才算吃飽。 只見董老實手中提著一把茶壺走入,說道:「楚相公,吃好了?小老兒給你燒了一壺開水。」 楚秋帆道:「老丈何必這麼費事,你在哪裡燒的?在下自己去燒好了。」 「就在廟後,這又不費什麼氣力。」董老實一面說話,一面從幾上取過茶罐,抓了一把茶葉,替楚秋帆沏好一盞茶,又道:「荀相公飯後就要喝茶,小老兒侍候慣了。」 楚秋帆道:「真是多謝老丈。」 「楚相公不用客氣。」董老實收過碗盤,走到門口,回頭道:「楚相公一個人如果覺得無聊,荀相公桌上放著書,你不妨看著解個悶兒。」 楚秋帆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覺得滿口清芳,香留齒頰,不但茶葉是上好的雨前龍井,連茶盞也是潔白精細的江西名瓷。心想這位荀賢弟當真懂得享受,只是想不通像他這般俊逸少年,何以要獨自住到這山中破廟裡來? 放下茶盞,不覺想起董老實方才說的話,伸手從書案上取過那冊手抄本的《運氣圖解》,仔細研讀起來。 他昨晚只是隨手翻閱,已可從注解中發現這是一冊極為上乘的內功心法。此時仔細研讀,但覺文中所記練氣運功的訣竅,似乎比師父傳自己的六合門內功還要高深得多,儘管書中除了圖文,還有細字注解,但一段中間,總有許多詞句無法解釋,心中愈看愈覺驚奇。 反正也無事可做,這就從第一頁「太虛圖」開始,把下面一段歌訣先行通讀了幾遍,背熟之後,就在床上盤膝坐好,照著書上細字注解之法,自第一句練習起。 他從師十多年,對六合門的內功已有相當基礎,故而練起來倒也並無多大困難,極自然的依著第一段口訣練了一遍。 這一段運氣功夫,有如水到渠成,其中有不少詞句本來晦澀難明,但經過這一實習,竟是豁然貫通,不解自解。 一天很快的過去,轉眼已是暮靄餘暉的傍晚時光。楚秋帆久候荀蘭蓀不至,心中覺得忽然若有所失,跨出房門經過前殿,在山門口佇立了一會,依然不見荀蘭蓀回來,但見四山雲氣漸合,眼見天色就要黑了。 正在盼望之際,山徑上一個佝僂的老人蹣跚行來,那正是董老實又給自己送晚餐來了。 他看到楚秋帆負手站在山門前面,老遠就招呼道:「楚相公,你站在這裡,可是在等荀相公?他今晚不回來了。」 楚秋帆迎著道:「老丈怎麼知道的?」 董老實漸漸走近,笑著說道:「荀相公方才要人捎口信來的,他幾個同窗好友,詩酒流連,不肯放他回來,只怕還有兩三天盤桓呢!他要楚相公在這裡多住些日子,山居恬靜,正好讀書。」 荀賢弟還要兩三天才能回來!楚秋帆臉上微有失望神色,沉吟道:「只是在下……」 董老實沒待他說完,笑著道:「楚相公也不用性急,說實在的,在這裡讀書,沒人打擾,最安適不過。不見所欲,其心自清,真是用功的好地方。」他彎著腰邊說邊走,一路自顧自往裡行去。 楚秋帆心中一動,他覺得董老實這幾句話,正是針對自己說的,好象他知道自己正在練功一般。但繼而一想,董老實只是一個山間老農,他因荀賢弟獨自一人在山中讀書,不願有人打擾,說的也只是一般讀書相公而已!心中想著,也就跟著回入房去。 董老實已在屋中點上了燭火,放好飯菜,含笑道:「楚相公快來用飯了,今天時間已晚,小老兒還得趕下山去,不陪你了。」 楚秋帆忙道:「老丈不用客氣,快請回吧!再遲天就黑了。」 董老實也不再說,挽起竹籃,匆匆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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