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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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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不假暗暗一驚,迅快忖道:「莫非他已經知道自己下壑去查看的事了,不然他何用跟自己說這番話呢?」一面「哦」了一聲,問道:「後來如何?」 裴元鈞道:「此人在木炭中早已暗置了散功毒藥,問兄弟是否發覺有什麼不對,哈哈,其實兄弟發現智善大師、清塵道兄無故中毒,入林之時,早已含了一顆解毒藥丸,因此並未中毒。兄弟要他說出假冒兄弟的目的何在,但那廝卻以為兄弟已經中毒,兩人就這樣交上了手……」 孟不假因靜室之中,並沒有酒,他以煙下酒慣了,吸了幾口煙,又端起茶盞喝茶,一面問道:「此人到底是誰呢?」 裴元鈞道:「老哥哥怎麼不問兄弟交手的情形呢?」 孟不假大笑道:「你老弟練成『六合神功』,已是天下無人可以抗手,這有什麼好問的?」 裴元鈞輕輕歎了口氣道:「此人一身功力,實在不在兄弟之下,設若兄弟不擅師門奇功,只怕還接不下來。咱們連對數掌,那廝忽然悶哼一聲,栽倒地上。兄弟看他已經昏死過去,想去看看他是否戴了人皮面具,哪知那廝昏倒地上,只是詐死,等兄弟俯下身去之際,突然躍起,一掌印在兄弟心腹之上。兄弟一時憤怒,飛起一腳,把他踢下懸崖去了。此人到底是誰,也就不得而知了。這件事既已過去,而且說出來了,未免驚世駭俗,所以兄弟一直沒有說出來,連智善大師、清塵道兄都不知道。」他這段話,和當時發生的真實事故,也相差無幾,只是把兩個人剛剛說成相反罷了。 孟不假在懸崖上抬到一段枯焦的松枝,又在壑底發現了智善大師和裴盟主的屍體,本來還只是憑自己數十年的經驗,猜測判斷裴盟主遇害的情形。如今經他一說,心中登時明白,這倒好,你已經不打自招了。自己此時還不能揭穿,待會到了廳上,當眾揭開,師仇徒報,該由楚秋帆親手替他師父報仇才好。 他狂吸了幾口煙,又喝了一口茶,強壓著心頭的激動,不使對方驚覺,一面沉哼一聲道:「這廝好歹毒的手段,只可惜……」他發覺自己臉頰有些發燙,忍不住舉手摸了一把臉頰。其實不用他伸手去摸,坐在他對面的裴元鈞早就看到了,他一張老臉,此刻已經紅得像胭脂一般! 裴元鈞把這情形看在眼裡,臉上微現笑意,抬頭叫道:「春雲。」門口春雲嬌唷一聲,就像一朵彩雲般輕俏的款款走入,躬身道:「盟主可有什麼吩咐?」她雖在向盟主說話,但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眼,卻水靈靈的朝孟不假偷偷的瞟來! 孟不假在她還沒進來之前,先聽到了銀鈴般那聲嬌唷,腦袋瓜子裡就如響斯應,轟然一聲,如同爆發了一般,感到有些暈眩。心頭猛然一驚,倏地站起,沉喝道:「你……在茶中……」他究竟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此時還算清醒。但他只說到「茶中」兩宇,底下的話,還沒出口,腦海已然感到一片渾噩,再也想不起什麼來了! 春雲嬌笑一聲道:「孟老爺子可是要衝茶麼?小婢這就給你來沖水。」 孟不假看到的只是春雲的媚眼、笑靨,嫣紅的香唇、苗條的嬌軀,聽到的只是春雲的嬌美的笑聲,柔婉的語調。春雲一個人,倏忽之間,竟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衣香繽紛,眼花繚亂……他直著眼,盯住面前花枝招展的人影,目光之中,止不住冒出了貪婪的火焰,張口結舌,惘然的道:「沖……茶……好……好……沖……茶……」口中說著,一個人已是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裴元鈞站起身來,含笑道:「春雲,你快扶住孟老爺子,讓他在這裡歇一會,你要好好伺候。」 春雲臉上飛起兩片紅雲,羞澀的應了聲「是」,急忙走上一步,伸手扶住了孟不假的身子,低聲道:「孟老爺子,你……」 孟不假氣息咻咻的道:「你……你……」猛地雙臂一張,把嬌小玲瓏的春雲,緊緊擁入懷裡。 裴元鈞早已在春雲去扶孟不假的時候,悄悄退出了這間充滿青春氣息的靜室。 上燈時分,花廳上,樂懷仁兄弟陪著智善大師,清塵道長正在談天。 楚秋帆是晚輩,自然不好插口,只是悶悶的坐在一旁。他心中一直惦記著孟師伯,怎麼還不出來呢?他深知孟師伯的武功了得,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一顆心像是懸著一般,放不下來。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莊丁不待吩咐,關上了四周的花格子窗,在花廳四角點燃起明角燈,柔和的燈光,更襯托出雕樑畫棟,鮮明的彩繪,何等富麗堂皇! 楚秋帆幾次要想站起身來,藉口進去叩見師父,到靜室裡去瞧瞧,但都沒有機會開口。因為智善大師、清塵道長和樂氏兄弟談古論今,說得正在興頭上,自己究是作客來的,不好打斷人家的話頭。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呵呵大笑,傳了進來。 那正是師父的笑聲,楚秋帆從小聽到大了,自然一聽便知,心中暗暗一愣,忖道:「難道師父真的沒死?」 清塵道長道:「盟主來了。」 花廳上坐著的幾個人,已然紛紛站了起來,楚秋帆自然也只好跟著大家站起。 笑聲中,裴元鈞、孟不假二人相偕緩步走入。 楚秋帆仔細的打量著裴元鈞,只覺他身材,舉止、神情,無不和師父一模一樣,不是師父,還是誰呢?他心中不由得驚疑不定!照說,師父來了,第一個上前去叩見的,應該是楚秋帆了。但據孟師伯的判斷,師父明明死了,這個假冒師父的人,應該就是殺害師父的仇人了,自己怎能去叩拜殺師仇人?因此他站在眾人後面,故作不見。 裴元鈞一臉俱是笑容,跨進書房,就朝樂氏兄弟拱拱手,呵呵大笑道:「哈哈,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兄弟特來向賢昆仲討個人情作冰人來的。」他要作撮合山,自然沒工夫看到門人了。 「冰人?」樂懷仁懷疑的望著裴盟主,堆笑道:「盟主是說小女……」 他膝下只有一女,小名蘭芬,今年正好十八歲,盟主要作冰人,自然是給他女兒說媒了。他目光輕輕掠過站在一旁拘謹而英俊的楚秋帆,心中自然想著:「有婿如此,於願足矣!」 裴元鈞沒待他說下去,呵呵笑道:「非也,兄弟是給我老哥哥說媒的。」 他老哥哥,自然是指皮刀孟不假了,他給孟不假說媒?在場諸人,不覺齊齊一怔! 裴元鈞是和孟不假並肩走進來的,這兩句話的工夫,已經走到中間。他雖在仁山莊作客,但他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不待主人謙讓,一抬手道:「大家坐下來好說,請,請。」口中說著「請」,人已大馬金刀的在上首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大家依言落座,楚秋帆也跟著在原來的座位上坐下,心中不由得暗暗嘀咕:「聽他口氣,他要給孟師伯作媒,這一定是一個極大的詭計!」心中想著,忍不住朝孟師伯瞧去。 孟不假雖和裴元鈞並肩走入,也同時在上首落座,裴元鈞說出要替他作媒的話來,他臉上除了浮現出欣喜的笑容,卻一句話也沒說。這情形,似是他對裴元鈞說的替他作媒之事,表示欣然同意了。 這一點自然看得楚秋帆更是狐疑不止! 孟不假坐下之後,朝他瞪了一下眼睛,喝道:「小子,你見了師父,怎不過來叩見?」 楚秋帆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孟師伯在暗示自己,目前還得裝作不知,不可露出馬腳?」心念這一轉動,立即站起身,走到裴元鈞面前,恭敬的躬身道:「弟子見過師父。」他明知面前這人不是師父,心頭幾乎要滴出血來,但表面上卻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他「師父」。 裴元鈞臉含慈笑,微微頷首道:「你回來了就好。」說完,略為抬手,示意他回座。楚秋帆回到原來的椅上坐下。 「阿彌陀佛。」智善大師雙手合十,望著裴盟主問道:「撮合姻緣,正是最大的功德,只不知盟主是替樂大施主莊上哪一位說媒?」他這句話,也正是樂懷仁,樂友仁兄弟想問的話。 仁山莊主,只有大莊主有一位千金,今年才十八歲;二莊主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今年剛滿三歲。裴盟主說媒的乾方,是皮刀孟不假,已經六十開外,接近七十大關的人了,總不至於是給大小姐做媒吧?因此,他們實在想不出莊上還有什麼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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