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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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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你知道我有什麼急事?」 「你是不是去找姓淩的那小子?」 「對,對!你是什麼人?」 「我不是人……」 薑不幸不由退了一步,雖然淩鶴不許她來,為了丈夫和孩子,她能不來嗎?她沉聲道:「你別赫人!你不是人是什麼?」 「豬!」居然有人把自己當作豬的。 「我不管你是人還是豬,我必須儘快趕去。」 「去了也來不及,而且還要送上一條小命。」 「這是我的事,快閃開,要不,我可要自你身上掠過去了!」「好吧!不聽我的話,證明你在劫難逃,不過,好歹你我相遇一場,暗!老夫送你一件護身符,萬一你被人家擊落絕崖,千萬別忘記把這塊彩綢展開,你會死裡逃生!」說著擲出一塊數尺見方的彩綢,上面有好幾種顏色。 薑不幸的江湖經驗極豐,怕有詭計,不便去接,任其落地,本來不想要,但想想淩鶴可能在危急之中,這東西也許可以送給淩鶴。 她撿起來,越過這老人的身子時,順便向下一看,不由大為驚奇,世上竟有這麼醜惡的人,簡直和吳道子所寫的種馗差不多。 「多謝者伯,不知老伯的大名可否賜告?」 「豬,以後見到,就叫我『豬叟』好了。」 薑不幸苦笑一下,回頭急馳,大約奔出一裡左右,就隱隱聽到殺喊、慘嗥以及兵刃交擊聲,卻還看不到人,只有加緊奔掠。 當她奔向絕崖頂端,已看到百餘人在合擊一個使鞭的人,而這人正是淩鶴時,薑不幸熱淚盈眶,無法遏止。有苦有難,他一人承擔,明知赴約凶多吉少,卻義無反顧,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正是這種境界嗎?她嘶吼著,撤出軟劍撲向那數百人時,眼見一身血污的葉伯庭和跛了一腿、全身傷痕累累的黃世海二人,趁淩鶴力掃十五六個蠻人的自殺式肉搏,只攻不守的陣仗,二人同時以指勁及劍浪把淩鶴逼到絕崖邊緣處。 蠻人的愚忠在此刻已表露無遺,大約是十二三個,形成一道飛掠的人牆,刀先人後,刀是出手刀,人是頭前腳後,向淩鶴壓到,雖然葉伯庭大叫「不可」,卻已不及。 淩鶴掃飛了十二柄蠻刀,也掃飛了五六具蠻人的屍體,血雨噴濺,肉屑橫飛,但是,他即使有通天之能,再也閃不過接腹而來的葉伯庭和黃世海的孤注一擲。 葉氏父子本是要淩鶴的活口,但打到慘烈處,汪涵和黃宗海已受重傷,被蠻人抬到十餘丈外,三百餘蠻人死了一半以上,最後只有一起玩命。 就在淩鶴自知不敵時,臨危抖鞭,仍把黃世海卷出三丈以外,收回的鞭梢,又把葉伯庭掃了個狗吃屎,他自己卻已力盡,重心已失,身子後仰,卻就在此刻,忽然看到薑不幸掃著軟劍,奮不顧身地殺開一條血路向他奔來,大叫道:「淩鶴……」抖手擲出了那塊彩綢。 她實在並不太信任這塊彩綢會有那麼大的功用。但人在絕望之中,最能顯示一個人的心性。自她和淩鶴在「怒堡」中有了那奇妙的一夜,她就經常告訴自己,要為鶴郎活著。此時此刻,她自己的生死實在微不足道,只要鶴郎能死裡逃生就好。 淩鶴身子後仰,自知是生離死剔,也大聲道:「阿幸,快逃,要設法弄回孩子……」抓住那塊彩綢,已迅速下落,立刻雲生腳下,風聲「呼呼」,由於太不放心阿幸和孩子,極度絕望之下,才落下一半已昏了過去。 薑不幸呢?人在萬分焦急之下,生死早置之度外,殺到絕崖邊緣向下望去,哪還有淩鶴的影子?她此刻有極大的衝動,那就是跳下去。但這絕不是淩鶴所喜觀的事,剛才他還要她設法弄回孩子。這絕崖對她有多大的吸引力,她多麼希望死在鶴郎身邊,然而,對鶴郎來說,死是最最蹩腳的一條路了。 有此決定之後,含著位淚,只待回身廝殺,但時機不再,「一指叟」和黃世海已到了她的背後,尤其是黃世海要去抱她。 這也是應葉伯庭的要求,因為黃世海要孩子的目的已達,葉伯庭要大人,沒有淩鶴,姜不幸也成。 薑不幸陡然一驚,後退時一腳踩空,也掉下絕崖。在這瞬間,丈夫、孩子和她自己,一切都完了,唯一的希望是一縷幽魂能和阿鶴在一起……。 淩鶴由於手中抓緊了那塊彩綢,一位女郎一直仰頭上望,見一男人手中有一塊大彩綢隨下落的身子,立即力運兩臂,雙手接住。 這女郎是蕭娟娟,自然是有人叫她來此,並告訴她,只要聽,可償夙願。娟娟接住這人,還是利用巧勁卸掉一半的力道,仍然坐在地上,但是,當她發現是她一直念念不忘卻又不敢奢求的淩鶴時,她發出一聲低叫。 「那醜老人是誰?」她自然不知道,卻佩服他的神機妙算。內心興奮,忘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痛楚,立刻站了起來。她想找個隱秘的地方把淩鶴救醒,幾乎就在她移動腳步時,忽見絕崖上又落下一人,並看出是個女的。 娟娟此刻就是想放下淩鶴去接這個女人,也來不及了,她閉上眼去聽那骨碎肉靡之聲,但是,並未發出「砰」然大震聲。 那女人的落點應該在十來步之內,只有一塊巨岩相隔。娟娟感覺奇怪,難道這女人也被人接住了?抱著淩鶴繞過巨岩一看,幾乎驚叫,果然有個年輕人托著一個女郎。 這年輕人也許和娟娟的遭遇一樣,曾遇見那個醜惡的老人,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你若守在那絕崖之下,接住一個女人,終生大願必償。 的確,這年輕人正是懷著惆悵心情離去的柳青,但並未遠去。他當然不是破壞別人,拆散別人婚姻的那種人,只是和薑不幸相處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雙方雖僅止于友誼,柳青卻難以忘懷。 此刻柳青好奇地望著娟娟,娟娟也莫名其妙地脫著柳青和他懷中的女郎。只是夜晚的一瞥,並未看清女郎是誰?兩人雖然皆為八大家中人,卻並不相識,所以互視之後都不想交談,因為他們的想法一致,都希望儘快找個地方救人,所以立刻轉身。 但是,就在此刻,柳青懷中的薑不幸醒來,她睜開眼所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柳青,而是蕭娟娟,她認識娟娟是在私人放賬那次。事後也聽淩鶴說過,他認識娟娟,是由於娟娟的指點,才靈機一動找到巨書的。而目前,薑不幸非但看清了娟娟,也看清娟娟懷中抱的是淩鶴,而且淩鶴的眼未睜開,卻箍住了娟娟的脖子。而娟娟也許不忍峻拒,或因以往的私心愛慕,非但讓他箍緊,甚而把她的嬌面貼在他的面頰上。 這一幕看在薑不幸眼中,有如澆了一頭冰水,甚而直覺地以為淩鶴已醒,而且二人過去必然並非泛泛之交,否則,絕不會有這些動用。 正因為她一氣之下本要招呼而作罷,也就忘了自己已被人抱著奔向另一邊的石穴。這只是一個較小的山洞,直到這人把她放在洞內,她才坐起來,道:「你要幹什麼?」 「姜姑娘,是我,我是柳青……」 薑不幸剛才氣昏了頭,才沒有發現抱她的人,乍聽是柳青,一證之下,頓生報復之心,道:「柳大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姜姑娘,自己人何必客氣?」 「柳大哥,你在此把我接住,是預知我會落下來,抑是巧合?」 「姜姑娘,不瞞你說,是別人叫我在此守候的。」 「是不是一個極醜的老人?」 「噫!姜姑娘,你怎麼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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