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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洪昆把牙一咬,先用自己身子護住武倩兒,接著右手一揮,將神雷引發,隨即一蹬那朵紅雲,向下一沉,那神雷又是一震,正在二人頭上炸開,兩人恰好避過,並未受傷。

  方成捏了第三雷在手,正欲再發,真人連忙喝道:「這老怪已成不死之身,你浪費那神雷有什麼用處。」

  喝罷一抖手,飛出六根小小旗門,光華一閃,分向洪昆身外布下。猛又一聲雷震,只見一片青濛濛光華,將洪昆、武倩兒兩人一齊罩定,一面向心印道:「我這六合由心陣法,雖非仙佛正宗,也不免有亂性迷縱之處。但是善惡由心,一切幻境,均因人而施,只要不昧良知,雖陷陣中亦可無害,不過,惡念一萌便不可收拾。

  此次兩魔數雖未盡,未必便能制其死命,不過藉此一來,必可大減兇焰,賢侄和我帶來四徒一子,卻好六人各守一門。

  只見旗門一現,便是魔頭沖來,略將旗門方向倒轉他便不能沖出。一說著又笑道:「我知賢侄平日雖然疾惡如仇,心卻極慈,只等老魔身受重創狼狽不堪之時,不妨縱他二人逃去。但須切記,必須等到兩魔危急存亡間不容髮的時候才可放走,三十年後那場浩劫便可減輕不少,如果放得太早,就不免要誤事了。

  「我因此職極重,非你不能看出火候,所以特將東方生門交給賢侄把守,卻不可誤事。到時,如能再將心光慧劍與玄天靈應聖母所賜無字貝葉真經,在門外佈置好了,讓這兩個魔頭經三寶燭照,再行放去,那就更好了。」

  心印遜謝以後,立刻領命而去。

  接著又將小桃、楊繼春、李鈺、顏秋華、方成五人方位排定,各自去訖。

  那赤身教主洪昆畢竟見多識廣,初陷陣中,一見上下四方,都是一片青濛濛光華,連忙說聲:「不好。」挾定武倩兒道:「你我已經入了方天賜老兒的陣法。這老兒,雖與我們魔教為敵,但他自己所習也極為龐雜不純,身兼各家之長,有時甚至一樣用引火入邪之法,耗人真元,你我須要小心了,不要著了他的道兒。」

  說著,不管好歹,先試向陣外沖去,誰知左沖右突,那身外總是一片青濛濛的,好像是一片永遠無法沖到邊緣的海洋一樣。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才悟出一個方法來,便索性停腳不動,看清一個方向沖去。

  老魔這法,平日瞬息萬里,來去無蹤,這一認定方向,不消一會,便沖到胡秋華所守南方門戶。秋華一見旗門忽開,再一細看洪昆已經挾著武倩兒飛來,忙將旗門如法倒轉。

  那洪昆正向前飛著,忽見一座高可百丈的朱紅旗門,知已尋到門戶,眼看一閃即可沖出陣外,心方一喜,忽見眼前一花,足下一軟,那一片青濛濛的光華已經不見,旗門也自隱去,不知七情一動又入幻境,還只當真的已經沖出陣外。

  不由大叫道:「方天賜老兒,你以為這區區小陣,便能困住你家教主嗎?」

  話猶未完,忽見雲麾真人已在面前現身,更不待慢,張口便噴出一粒三屍神雷,卻好打個正著,雲麾真人竟應聲而倒,但在地下一躍又待起來。

  洪昆越發心喜,哪裡肯再容受創敵人起來,猛然一拍肚皮,又從臍中飛出一道慘碧光華,直向雲麾真人掃去,只見碧光才一著身,雲麾真人便被掃成兩段,心下快意之極。

  方想心印那小賊禿不知何往,如能撞見殺以洩憤豈不更好。

  想著,心印忽又飛來,忙將妖劍飛出,又向心印連肩帶背劈去,心中還想心印必然反抗,誰知心印亦只大叫一聲,又被劈成兩段。

  這一來只樂得心花怒放,立向武倩兒笑道:「你方才不是和我打賭說,只要將這小賊禿,就此除去,便聽我擺佈嗎?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再看武倩兒時,正斜偎在自己的懷裡,媚笑道:「我這還能有什麼話說呢?這雲麾真人方天賜和心印小賊禿,全是魔教中的大敵,你這一來,算是替魔教中立了絕大功勞咧,我這個不值錢的身子,便把來酬謝你還不值得嗎?」

  說著那個粉膩香濃的嬌軀,直貼到身上來,臉對臉兒偎著,櫻口微開,丁香全吐,仿佛已不勝情的模樣,不由一腔欲火再也按捺不得。

  再一細看身外情景時,只見夕陽西下,芳草如茵,眼前一片桃林,花光如繡,開得正好,卻四顧無人。

  那武倩兒,又星眸斜睨玉頰生春,嬌喘微微的看著自己,不由就地布起淫席,任意狂歡起來。

  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候,忽然驚覺,再看時,四周上下,仍是青濛濛一片,卻四肢無力再也動彈不得,那武倩兒,臥在身邊,也淚眼相看,泣訴元陰已失,兩人不禁相顧悔恨欲死。

  但一轉眼之間又入另一幻境,仍複歡好如故,一待清醒又複悔恨,如此迴圈不已,人也萎頓不堪,尤其是武倩兒面色驟形蒼老,簡直和四十以上的人一般。

  心印見狀,心中不禁大不以然,暗想這等陣法與魔道何異,雖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未嘗不是果報迴圈,但是尤而效之,不也譎而不正嗎?

  想到這裡,忽見兩人已近生門,連忙將心光慧劍和玄天靈應聖母所賜貝葉真經一齊準備好了,把手一揚,用太乙神雷震開陣門,嚴謹以待。

  那赤身教主洪昆,扶著武倩兒,正一路向東方沖來,忽聽一聲雷鳴,眼前一亮,現出一座青色旗門,連忙挾起武倩兒向門外沖去,才出旗門便見青光照頂,胸襟一爽,接著一座淡金色心光向兩人身上一合。

  心中方疑敵人又將陣法倒轉,那柄晶瑩小劍又現,竟向當頭飛來,武倩兒不禁叫聲啊哎,倒了下去。

  洪昆見狀,忙將所煉天欲七情真氣噴出,欲待相抗。

  遙聞心印大喝道:「你二人平日采補所得,已有十之七八付諸流水,雖曰悖入悖出,報應昭彰,但這種得自奪取的元精本非已有,一但喪失,功力便無殊常人。此刻我欲下手誅戳,只一反掌之勞,只因你等氣數尚有未盡,所以網開一面,就此放卻。以後務須好好做人,如再興妖作怪企圖害人,那就萬劫不復了。

  「那妖鬼殘魂也任你帶去。不過粱無告為人素無信義可言,而且手段陰狠異常,如果吃虧,卻不能怨我。」

  說罷,將貝葉真經心光慧劍向後一撤,洪昆和武倩兒猛覺遍體清涼,但人卻萎頓不堪。只是身為一派宗主,一時落不了台。

  他勉強喝道:「我洪某向來恩怨分明,你既願暫時罷戰,不肯乘我于危,將來我也必有一份人心。至於方天賜老鬼,也有仇必報,你們且等著便了。」

  心印知他這一番話不過過場而已,只笑了一笑道:「一切妖由人興,苦海茫茫回頭是岸,有什恩怨可言,你自去吧!」

  洪昆不禁羞慚滿面,挈著武倩兒把手一揮,仍踏一片紅雲而去,那困住小珠等四人的魔焰也一閃即沒。

  雲麾真人見洪昆一走把手一招,收去陣法,那輪寒魄冰光向下一沉,恰好落在眾人立處,點頭微笑道:「你等且都到這裡來,我有話說。」

  眾人聞言,一齊走來,小珠、東方明、柳春兒也挽了小翠上前拜見,雲麾真人將眾人一看道:「難怪武當門下,一天比一天發揚光大,這些後輩果然全都不錯。」

  一面又向心印笑道:「可喜你功夫日進,降魔願力大增,不過今天我用這些方法收拾這兩個魔頭,以你看來,也許覺得有點不以為然吧。」

  心印躬身道:「弟子末學後進,怎敢對老前輩暗中腹誹。不過這種引火歸邪之法,雖然用以對付魔頭,也似非所宜,這卻是由衷之言,還請勿罪。」

  雲麾真人笑道:「我深知你必不以為然,所以才要問一問。不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陣法雖然大半出諸旁門,但是奧妙無窮,死生成敗,只在人心一念。這赤身老怪原系應運而生,半甲子後,那場仙凡浩劫,全應在他和阿修羅老怪二人身上,此時萬難逆天行事,將他除去。但如聽其猖獗,魔力一高,將來生靈必受更大荼毒。除他也更不容易,所以在萬分無奈之中只有趁在此時,設法將他功力削減,以便將來易制,又借你佛門三寶,使其良知稍複,以免將來在大劫之中,恣意屠殺。」

  心印只有躬身稱是,李鈺笑問道:「這廝也該遭此惡報,不過,這一來真能削去他十之八九的功力嗎?」

  雲麾真人道:「魔道中人,所謂功力,大都來自采補攝吸,大都損人利己,奪自他人,較之由吐納修積者大不相同,所以來之甚易,但一遇強敵,失之也易。今天這一來,這兩個魔頭,已把平生所得耗損大半。

  赤身老魔在這未來數十年中,或可恢復。那武倩兒已與常人無異,你不看他只這片刻之間,已經換了一副老醜面目嗎?即使再想害人,也非易事了。」

  正說著,小珠忽然靈機一動,扯了小翠一把,低聲道:「你既要拜師,為什麼不上去求求那位雲麾夫人呢,如能拜她為師,那就好了。」

  小翠聞言,把頭一點,立即上前幾步,向李霜蛾拜倒在地道:「弟子花小翠叩見師尊,尚請收歸門下。」

  雲麾夫人把她一看道:「你這小小年紀,怎麼也投到妖鬼梁無告門下去。他這個魄鏈魂之法,全仗盜吸生人精氣,才能凝聚。如果潔身自好不去害人,不消多日自己便消散了,怎麼堪為我的弟子呢?」

  小翠聞言不禁伏地痛哭道:「弟子本也出自詩禮之家,如何敢投到妖鬼門下去,那是因為弟子生小好道,又未遇至人,才被他攝去。如今弟子肉體還被藏在嘉陵江底魔宮之中,如蒙師父恩准收在門下,弟子甘冒萬死,逃回魔宮,複體來投。如若恩師不肯收留,那弟子也自願聽其魂消魄散,再也不敢害人了。」

  雲麾夫人笑道:「你倒說得容易,不用說那魔宮離此甚遠你決無法回去,即使能回去,那梁無告雖然吃了大虧,被赤身老魔殘魂攝走,宮中尚有若干妖徒防守,能讓你複體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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