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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十六條玉臂纏成四對,在地上滾成一團,倏的又嬌喝一聲,一躍而起,束紅抹胸的一行,屈著右腿站著,那束綠抹胸的一行,一個個左足向束紅抹胸的右大腿上一站,左手攬著束紅抹胸的粉頸,右手攀自己右足,一個朝天鐙,把一條粉腿舉得畢直,那裙內卻裸無寸縷,雪股麝臍盡陳眼底,就這樣立著,合歌一曲方才退去,一場過去,紅衣喇嘛舉起金杯向羹堯笑道:「以上各場我全不敢說什麼,這一場教練起來卻不容易,內中有一大半全是真功夫,年爺您看如何?」

  羹堯只笑了笑道:「這幾個女孩子,能教到這樣,也算不錯,不過可惜未免畫蛇添足,能將脫衣舉足那兩手免去不更好嗎?」

  紅衣喇嘛笑道:「這是見仁見智,各有不同,既承見許,且盡一杯如何?」

  羹堯方才推辭,那旁立少女已經取杯子送到口邊,人漸偎近,只得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接著雍王中燕又各敬一杯,這以後半晌但聞樂聲,卻不見有人上場,直等三人敬罷酒,忽又樂聲轉促,一陣鼓聲急如驟雨,驀地裡,從那金屏後面,滾出四個肉球來,四面旋轉不已,再定晴一看,卻是四個赤裸少女,一路筋斗打出來,兩腳叉在項下,背脊貼在地下轉著,其疾如風,直到座前,才一齊站起來、請了一安退去。

  羹堯不禁把頭背了過去,旁侍少女,卻好趁他掉頭之際媚笑著,遞過酒來 羹堯方一搖頭,杯子已到唇邊,只得呷一口,誰知哪一口酒,竟與前飲不同,才自入腹,便覺昏然欲睡,撐不住在席上來了個隱幾而臥,雍王見狀,不禁微笑,叫了兩聲二哥不見答應,又看著紅衣喇嘛道:「法王這酒傷人嗎?這只不過要試試他定力如何,一時取笑,如果有傷身體那就非我本意了。」

  紅衣喇嘛大笑道:「王爺放心,這酒至多令他昏睡上一兩時辰而已,決不至有傷身體,不過,這樣一個少年人,定力便再好,在我這種場面之下,也未必便能把握得住,萬—破了他這一身好功夫,卻未免可惜咧。」

  雍王大笑道:「這倒無妨,此人本來是個將才,一生得失決不在這點小技。」說著,便向中燕耳畔,悄悄說了幾句,竟命人將羹堯抬向後進密室,脫去衣服,讓他睡好。羹堯一覺醒來,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只覺得耳畔笙歌已息,渾身有點懶洋洋的不得勁兒,項下卻枕著一條滑膩如玉的手臂,鼻端也有—陣陣的馥鬱脂香暗送,身邊似乎還睡著一人,大駭之下,忽然睜開二目—看,只見絳燭高燒,重帷低下,身子卻睡在一張大床上面,錦衾繡被之外,身邊還蜷臥著一個裸無寸縷的少女,自己一身衣服也被人脫得一絲不掛,不由驚駭,連忙推開少女。大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戲我,還不快說實話嗎?」

  那少女雖被推出被外,但絕不害怕,轉嬌笑道:「我名蓮兒,适才已經伺候您半天,難道您竟忘了嗎?您別害怕,我是奉了王爺和法王之命,來傳您妙法的,據法王說,以您的骨格,真要學會了這秘法,將來便受用無窮咧!」說著,一掀錦被,又待偎將過來,羹堯一看,果是适才首先伺候脫衣,後來舞那銀盤的少女。

  忙又喝道:「你休得胡說,便有王爺之命,我也決不願學那混帳邪法,還不快將我的衣服取來,讓我見王爺去!」

  那蓮兒索性玉體橫陳著,笑得格格的道:「您要見王爺不難,也要讓我對王爺和法王有個交代呀,要不然我對他兩位怎麼交差咧?」

  羹堯不禁大怒,正待起身出去,猛憶雍王所說故事,又看著那蓮兒哈哈一笑道:「既是王爺教你來的,你還是去伺候王爺去,我這裡卻用不著你咧!」說著將被一裹,身子側向床裡,給她一個不理,竟自閉上二目睡去,那蓮兒初見羹堯臉色一沉,雙眉直豎,滿以為這樣一怒,也許就要揮拳相向,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向床下閃避不迭,忽又見他大笑—陣,說了這兩句話,竟自睡去,又小聲喚了一會,卻不見羹堯作答,只得下床穿了衣服出去,不一會遙聞雍王大笑道:「二哥真是鐵漢,小弟對你算是心服口服,又多一重認識呢!」

  接著,那蓮兒抱了一堆衣服放在床上,紅著臉道:「年爺,您快請把衣服穿好,王爺和法王全在外面候著您咧!」

  說罷,便自退了出去,羹堯匆匆穿上衣服,走出重帷一看,只見所居原來是一間香閨繡閣也似的臥室,外面燈燭輝煌,雍王和那紅衣喇嘛,均已衣冠齊楚對坐著,一見羹堯出來,一齊站了起來,同聲謝過道:「适才遊戲,實屬不當,還望恕罪。」

  羹堯微笑道:「王爺相試無妨,不過卻辜負法王一場佈置咧。」

  紅衣喇嘛臉上一紅道:「年爺真是色相皆空,一塵不染,令我欽佩之至,不過此舉皆系雍王爺所命,我不過奉命而行,還望見諒。」

  羹堯面色微沉道:「我知道這是王爺的意思,否則對法王自難冒犯,您那女弟子便難逃公道咧!」

  紅衣喇嘛見他雖然談笑自若, 倏然眼露威光,便絕不是一個少年書生模樣,不由嚇得一哆嗦,暗自打了一個寒噤道:「如非王爺之命,我焉敢命她們如此唐突之理,本來雲總管向我傳王爺之命,要如此做法,我便不敢答應,所以方打算先看看您的功夫,想不到因此一上來就丟了一個大人,如非王爺做主,我還真不敢再冒犯咧。您這樣功夫,這樣定力,便我佛教下阿羅漢也不過如此,還望明察才好。」

  雍王大笑道:「你兩位全別說咧,老實說,這全是我的意思,誰也不許再放在心上。」

  接著又道:「二哥真是天下的忍人,什麼事全提得起放得下,這幸虧我們是至親至戚,彼此無殊一人,否則如果我二人角逐起來,便只這點小節,我也非輸給二哥不可咧!」

  羹堯聞言,不禁吃了一驚,連忙躬身道:「羹堯不特一切在王爺燭照包容之中,便受恩如此之深重,焉有敢和王爺相較之理,今日之事,一則明知王爺有心相試,早有準備,才饒幸得免墮入法王所置圈套之中,二則也實因欲留此些許薄技,以報答王爺知遇于萬一,否則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爺以天下之忍人目我,卻未免太冤枉了。」

  雍王又笑道:「我不過一句戲言,怎的二哥便如此認真起來?以後還有若干大事須共擔當,如果這樣,彼此反不好處了。」說著又看著紅衣喇嘛道:「外面已交四鼓,法王可傳語諸弟子,暫時休息,明日再行領賞,便你也可以去安置,夜深了,我也不打算回去,便在此間與年二爺抵足而眠了。」紅衣喇嘛聞旨,連忙告辭退出,只留下那蓮兒和另一女弟子伺候。

  雍王笑道:「适才鬧了這一會也夠了,還要她們伺候做什麼?」

  說罷,揮手俱令退去,一面掩上房門向羹堯笑道:「二哥不必見疑,适才之事,不過偶爾遊戲,說過便算了,我現在有兩句心腹之言,要與二哥說明,一切還望不必避忌才好!」

  羹堯忙道:「王爺有事,只管吩咐,羹堯無不從命,即使萬死也在所不辭。」

  雍王一把握緊了他的手,一臉真摯之色道:「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其羽冀與股肱之臣,小弟和二哥自那邯鄲店論文以來,一向便以心腹相視,所以絕無隱諱,皇天后土實鑒愚忱,怎麼二哥有時還不能置信?老實說,我在諸皇子當中,非長非愛,如以目前局勢而論,如非內結舅舅隆科多,外仗二哥為我佈置,決難如願,我因深知二哥在九城之中,便不仗職位權勢,振臂一呼,決不難立集數千死士,所以才以大事相托,你怎麼一聽到我有一兩句戲言便矜持萬狀,自古君臣,微時相處,卻不如此咧。」

  羹堯又躬身道:「王爺如此恩遇,羹堯自無日不在銘感圖報之中,不過羹堯也正因為早以君上事王爺,所以才不得不處處存著君臣分際,每有應對決不敢稍逾臣下之禮,否則縱使王爺不加深究,自己也于心難安,這一點微忱還望王爺見諒才好!」

  雍王又大笑道:「二哥,你又錯了,你這說的全是一般俗人之見,我卻不是這等想法咧。君臣之間,固然自有分際,不容逾越。可是那是廟堂之事,如以至情而言,君臣既列五倫之首,自當親如家人父子兄弟朋友才對。如果為君者,沒有一二親近大臣。可以彼此直言無忌,那便成了上下隔絕,獨處深宮,怎麼能知民隱?自然非寄耳目於閹豎,決朝政於嬖幸不可了,這豈是為君之道?再說人生貴有天倫與朋友之樂,如果富有四海,貴為天子,反把朋友這一項屏棄了,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久已立志,假如萬一有那麼一天,決定以我和二哥做一個君臣魚水的楷范給後人看看,這話我不是早和二哥說過嗎?你如再這樣,那便是視我為不足訂交了。」

  接著又笑道:「果真我有那個福命,但願長保現在這一份友情,不讓嚴子陵笑人便夠咧。」

  羹堯不禁大為感動道:「王爺能如此設想,便是今日堯舜,禹湯文武又不足道了。羹堯何幸得侍左右,他日但求能假王爺福德,稍留功業于青史,於願足矣!」說著相與大笑,滅燭就寢不提。在另一方面,這時候,那房上卻有一人微哂而去,饒得屋內的雍王羹堯,和東間上宿的雲中燕,三人都是大行家,也全被瞞過。

  原來那李飛龍的妹妹玉英,自來府以後,嫂嫂張桂香雖然好多事全落在她的眼睛裡面,心中大不以為然,但她素來沉默不喜多言,又幼遭孤露,在哥哥手裡長成,對於這位素來風流已慣的嫂嫂哪敢說什麼,一向只好悶在心裡,自從雲氏一家來了以後,最初對中鳳尚存戒懼,不敢接近,後來看見雍邸闔府上下對中鳳全非常敬重,又居然肯把那武當門中獨有靈藥,慨然相贈,不禁暗中更加欽佩,兩下也越處越熟,漸漸時相過從,有時也向中鳳求教些拳劍功夫,中鳳只非師門要訣,全有問必答,又憐玉英身世,處處加以關切,時間稍長,更加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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