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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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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雄一聽是小姐叫送來的,不由心中恍然大悟,連自己和高明被分開安置的緣故也猜著了幾分,不禁也笑道:「不必再做了,我也早已和三哥在一處吃過,您兩位快用吧,我還等著要看雲二哥的絕技呢!」 孫三奶奶齜牙一笑道:「這樣一來倒好,她那做面的東西本來不多了,這許多人,如果一個人一碗,那又要用多少才行。」 說罷把兩隻碗和幾個碟子一齊放在桌上,向樓柱上一倚,兩隻母狗眼下死勁的盯著羹堯,滿面堆下笑來。高明看了心中更加好笑,本已吃過早點,但因恐羹堯不好意思一人獨享,只得也舉箸相陪,才吃了第一口便覺那面的滋味有異尋常,最奇怪的是一無其他佐料,自然鮮美,還帶著一種木樨香味,不禁一面稱讚不已,一面向中雁道:「這面真好極了,無怪方才中燕兄說是令妹的體己飲食,但不知如何製成,雲兄能見告嗎?」 中雁聞言不禁面色微紅瞪了中燕一眼,一面向高明道:「這面並無出奇之處,不過作料太麻煩了。它要在秋天桂花盛開的時候,將肥母雞宰好,劓骨去皮僅存胸脯兩腿好肉,用刀切成細絲,放在桂花樹上日曬夜露,讓雞肉飽吸桂花香氣,等花謝雞肉也幹了,再將它收起磨成細末,用細篩篩過裝瓶備用。待要吃的時候,只須打上兩個雞蛋去黃存白把它調勻,代水調面就行了。但是面做成之後,切忌另加其他作料,只用食鹽便好,如果一有其他作料,反而足以敗味。」 高明笑道:「這倒也不難,就是費事一點,而且必須在桂花盛開的時候早為之計,否則臨渴掘井,便無法到口了。」 中燕道:「豈但如此,倘若桂花開時,卻好下雨,便須又待下年了。」 孫三奶奶在旁也插口道:「可不是,俺小姐就是為了這才不許浪用。去年秋天,幾十顆桂花,三十來隻雞一共做了才不到十斤面子,她輕易也不捨得拿出來做面,俺瞧也剩不上多少了。」 中雁不由又瞪了她一眼道:「有貴客在此,你為什麼沒規矩插起口來?還不快些下去,停一會來收傢伙。」 孫三奶奶聽了噘著嘴,看了羹堯一眼,又把頭低下去,慢慢的走向樓下。 高明笑道:「其實她這話也是實情,雲兄何必責之太甚?」 說罷又看著羹堯一笑。羹堯臉上不禁訕訕的,匆忙將面吃完,看著雲氏弟兄道:「如今早點已經用過了,中燕兄如果有興,何妨就請見示一兩手如何?」 中燕笑道:「那麼,便請大家一齊下去,這松風閣右側便有一處射圃,原系舍妹平日練藝之所,待我命人去將練這玩藝一套東西取來,少停向各位請教便了。」 說罷又向中雁道:「大哥,請你偕同各位先去,我少事預備便來。」說著向各人略一頷首,便先下樓去,中雁也肅客一同前往射圃。那射圃從天風樓過去,不過一箭之地,寬廣約可十畝,地點正在山頂,除四周約略有幾株老樹而外,其平如砥。舉頭四望,群山在下,如相拱揖,氣勢非常雄壯。 眾人一路走去,離開射圃看看不遠,忽見中鳳手執—枝紅梅花從射圃一旁的小道上走來,看見眾人正向射圃走去,不由笑道:「這時候,你們這許多人到射圃去有什麼事?是誰打算露一手給大家看看嗎?」說著又看了羹堯一眼。中雁道:「鳳妹,你又到峰後去過了嗎?這枝梅花好極了,大約又是從那懸崖上折來,送給我好嗎?」 中鳳把頭連搖,一面嗔道:「你怎麼所問非所答,我問你是誰要在這裡顯一手給大家看看,你為什麼又扯到梅花上來?這枝梅花是我好不容易折來的,今天任憑是誰也不給。」說著卻看了羹堯一眼,口角微露笑意。中雁笑道:「說不上誰要顯一手給人看,只不過因為高爺年爺看見二弟耍的那個刀圈,覺得有點新鮮,想教他練一趟。你既來了也不要走,少停跟著看看,有沒有破綻,大家想法子把它再改一下。」 中鳳把嘴一抿道:「哦,原來是二哥又打算練那玩藝,這東西改了又改,已經好多次,練來練去還不是那幾手,也值得讓高爺年爺笑話嗎?」 羹堯笑道:「啊哎,女俠,您把我們捧得太高了,這件兵刃我們不但沒有看見過,連說也沒有聽人說過,正想借此一開眼界,要照您這麼一說,二哥萬一趁此收科,真不肯練了,豈不令我們失之交臂嗎?」 中鳳道:「您請放寬心,只要有機會露臉,他絕不會罷手的,只求您別見笑就夠了。倒是停一會子,等他那兩手狗兒刨練完之後,我打算請教您的劍法,也讓我開開眼界,您可不能推辭。」說著回眸一笑。羹堯忙道:「您這更是開玩笑了,憑我的劍法,怎能入得各位的法眼?尤其是在女俠面前放肆獻醜,那不是笑話?」 中鳳笑道:「您是存心挖苦我是不是?」 羹堯忙道:「這個,小弟怎敢?」 中鳳道:「要不然,你為什麼對我這敗軍之將這樣客氣呢?」 羹堯方說:「那是女俠存心相讓,不足為憑。」 高明已在一旁笑道:「你兩位都不要客氣,只經中燕兄練過,我少不得要請兩位再比一下劍法,誰也不許規避藏私。」 中鳳把頭一搖,吐舌道:「四爺,我可沒有得罪您,您真要教我和年爺比劍,那可不是教我再丟一次大人嗎?」 正說著,雲中燕已經率了好多壯漢搬了好些皮人和木樁,從崖下到了射圃裡面,一見眾人說笑著走著,全已來了,忙命從人將所攜各物,趕緊在射圃裡面佈置好了,一面含笑肅客到射圃中間。羹堯和高馬二人一看,一共三個皮人,每個都和真人大小相仿,一律系用羊皮製成,中實枯草敗絮,一坐,一立,一臥分東西南三面放著,各自隔開二三丈遠近不等。此外便是十二根碗口粗細白木樁,高的丈餘,矮的才只數尺,疏疏落落的釘在地下。人多好做事,一會兒便佈置妥當,中燕向高馬年三人一抱拳笑道:「諸位請勿見笑,小弟獻醜了。」 說罷取過那九口連在一起的飛刀,右手挽著鏈子,嗆啷啷一聲響便出手。眾人看時,中燕長袍已經脫去,身上只穿著一套京醬色湖縐襖褲,頭上辮子也盤好了,用一條紫巾紮著,猿背蜂腰,再襯著雪白一張俊臉,分外顯得英武。只見他右手一抖,那條鋼鏈帶著九口飛刀便似一道白虹飛騰起來,接著身子一個旋轉,又像身外裹著一個絕大月暈,倏然雙足微縱,一躍便上木樁,右手一掣。那條鋼鏈帶著刀,登時筆直,一下紮在另一根樁上,嗆啷連響。倏又收回,像一條銀蛇一樣,向上一揚,身子一晃又到了一根較高的樁上,手中鋼鏈上下飛舞,左右掃蕩,直逼得人不敢正視。驀聽中燕一聲叱吒,手中似乎抖動了一下,嗆的一聲,那鏈頭九口飛刀登時成了一個圓圈,忽然飛也似的,向那站著的皮人頭上套下去。才到頸子上面,中燕手勢一翻向後一掣。那皮人的頸項應手而折,一顆人頭落在地下。 中燕更不怠慢,猛一收鏈,一個獨鶴沖霄的架式竄起二丈來高,那條鋼鏈跟著掄成一個大圓圈繞著全身,向下一落,左腳懸空,右腳正站在最高的一根樁上,姿勢端的美妙已極,眾人不禁都拍手叫好。中燕也自得意,倏又向前微縱,乘勢雙足向上一翻,倒竄而下,兩腳微開,雙臂全張,好似一隻絕大的紫燕帶著一條銀線掠空斜飛下來,等離開那臥地皮人不遠,右手一掣,那條鋼鏈忽然又像銀蛇一般向上飛起嗆的一聲,九刀又複圈向那地下的皮人頭一下套個正著。中燕人也落地,右手一翻一掣,那皮人又身首異處,跟著身子向地下一倒,掄圓鋼鏈上,一團銀光,貼地而轉三丈以外,便聞風聲呼呼作響,驀地裡,那團銀光又向上一泛,成了一條直線,微聞下鏈端鏗然有聲,九刀複成一圈,向坐著的皮人頭上一套一扯,那頭應手落地,中燕一個鯉魚打挺,倏的從地跳起來,一收鏈子,雙手一拱道:「末技不過如此,還讓諸位不吝指教。」 眾人均各稱讚不已,羹堯笑道:「二哥真是淵博已極,不但鏈子槊、套索、甩頭一字等兵刃的妙著,無一不被用上,便連地趟刀法的家數也被采入,尋常江湖能手遇上決無幸理,今天真是眼福不淺。」 天雄也道:「不但招式精奇,便這內功潛力也自驚人,最妙的九刀收放自如,只這一點,小弟便望塵莫及。」 中鳳笑道:「你們都被他欺瞞了,你真當那刀圈收放自如是內功潛力所致嗎?那並不是他的本領,還是由於大哥對於這玩藝兒打造得靈巧,所以一點也看不出來。」 中燕聞言笑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替我把這一段秘密揭穿?讓我在各位大行家面前露一露臉不好嗎?」 高明忙從中燕手中取過刀鏈,仔細看了一下,並看不出其中奧妙來,又遞給羹堯道:「年兄你再看一看,其中訣竅在哪裡,我倒真有點莫名其妙呢?」 羹堯接過,將那九刀一鏈也詳細看了一下,接著走出人圈以外,一抖鏈子也舞弄起來,這一次因為羹堯的潛力更大,只聽得呼呼風聲直響,一團寒森森的冷氣,直逼得眾人退出老遠,倏聽嗆的一聲,九刀也立刻成圈,再一抖手又成一線,一連數響,刀圈也因之數易,中鳳不由笑得花枝招展,連聲喝采道:「年爺畢竟身手不凡,這才真叫內功潛力。」 接著向中燕道:「二哥,看見嗎?你那點玩藝算得什麼?」 羹堯連忙一收手中刀鏈,走來笑道:「這傢伙固然造得獨具匠心,二哥的手法更極高妙,如果不是女俠方才一提,我也是一點看不出來,不過就是看出它的奧妙來,手底下沒有巧勁也無法練好。」說著把手一拱,將刀鏈仍還中燕道:「小弟拜服之至。」 中燕接過,臉上一紅道:「年爺,您沒有聽見舍妹的話嗎?您才是真正的大行家,小弟這點末技,早在您包容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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