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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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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療傷 羹堯略為一怔道:「方才交手之際,他那手指雖然似乎在我小腹上碰了一下,不過吃我一腳已將他手腕踢折倒是真的,或許無礙亦未可知?」 中鳳不語半晌方道:「不管如何,我們還宜速趕往邢臺縣才好,且請馬爺和兩位羅師弟押送車輛行李,你我和小香姐先行一步便了。」 羹堯見狀,忙用手一摸侯威手指觸處,並不覺痛楚,也無異樣感覺,不由一笑,但因中鳳小香均是憂形於色,不忍過拂兩人之意,便命天雄二羅押送車輛行李,自己和雲馬二人,策馬先行,約定在南街三元棧住宿。那羹堯和中鳳所乘全是兩匹名駒,便小香坐下的一匹青鬃馬,也是一匹百中選一的良馬,不過把個時辰便到了邢臺,入城以後,徑投南街從前住過的那座三元棧,卻好前後進和東邊跨院無客便全包了下來,一路賓士,羹堯仍舊談笑自若,絕無受傷之狀,落店以後,三人仍在東跨院落座,小二送上茶水,正笑說當初李雲鵬行刺,天雄受傷經過,小香又紅著臉向中鳳道:「你們且慢談這些舊話,還須先看看二爺那傷處有無異樣才好,這卻遲不得,我那先母昔年便因此終身殘廢,如在此刻發現,還可有救,一等傷發那便難說咧。」 中鳳聞言,連忙扯了羹堯,到東房中解下小衣一看,只見別無異樣,只那臍下約莫二指有一點豆大紅斑,便如胭脂點一般,不由失聲道:「果然不出馬姐所料,你已中了那老賊陰手,這便如何是好咧?」 羹堯又用手一摸那塊血瘢,仍無痛楚,忙道:「這也許偶然為蟲豸所傷亦未可知,日來宿店,不比在家,哪裡就沒有蝨子臭蟲從炕上鑽出,咬上一口,如果受傷,能有這麼自在?」 中鳳雙蛾緊蹙道:「您也是肯堂先生弟子,平日更留心江湖一切功夫,就沒有聽說紅砂手的厲害嗎?這卻無論如何含糊不得咧,反正小香已經算是您的人,她對這種傷勢和治法,均極有見識,何妨讓她來瞧一瞧,大家不也放心嗎?」 羹堯忙道:「這如何使得,你看了告訴她不是一樣嗎?」 中鳳不由發急道:「我的小祖宗,這是性命交關的事,您為什麼還是這般拘泥。」 接著又悄聲道:「她已和我說過,沙老前輩話已出口,周師叔又當眾做了保媒,已經非您不嫁,你便打算推也推不出去,這何苦自誤咧。」 說罷不由分說,立向外間高聲道:「小香姐快來,他果然已經中了暗算咧!」 那馬小香本在外間倚門站著,擔著滿腔心事,聞言立刻趕進房來失聲道:「當真嗎?那指印在什麼地方,是不是要穴,如果正當關元氣海,人便有救,這一身功夫便也完了。」 說著竟自走近身邊紅著臉倉惶道:「二爺,您千萬不必避忌什麼,還請將傷處給我一看才好。」 羹堯尚在支吾,中鳳忙將衣服代為撩起,小香一看那紅瘢不由失聲叫了一聲「啊喲」,中鳳忙道:「您瞧這傷勢怎樣,還有救嗎?」 小香一伸纖指微按那點紅瘢搖頭道:「幸而還好,略微偏得一點不在氣海正穴上,否則便難說了。不過就是這樣,也必須立刻將傷吊出,過了七日方得無礙,否則一入腠裡,縱使不致危及性命,傷及臟腑,便須大費周章了。」 羹堯這才失驚道:「真有這等厲害嗎?怎我自己反絲毫不覺得咧。」 小香不由看了他一眼微慨道:「難怪二爺不信,須知他這一手功夫完全是鷹爪功和紅砂兩種功夫合練而成,所用純系陰柔之勁,能攻木石,中爛如腐而表面不損,這傷痕看去只有這點紅瘢,如果聽其自然,三日之後便腹疼如紋,小肚以下完全青紫,內臟亦受重傷,七日之後,便神仙也無法救治,先母昔年便因被這廝點中一指,當時大意過去,事後雖經我姑父竭力救治,終因太遲成了殘廢。如今二爺這傷幸喜發覺得早,部位也差了分許,未能全中要穴,也許他因挨了您那一腳,將勁卸去,那便更要好得多,不過事不宜遲,卻須立刻動手醫治才好。」 中鳳不由雙蛾深鎖忙道:「既如此說,那便煩您立即動手如何,如須藥物也請開出單子,以便命人購買,卻遲不得咧。」 小香連忙喚來店夥開出一張藥方,又命沽了一瓶無灰好酒,一面又漲紅了臉道:「這種陰手之傷,用藥之外,還必須輔以一種按摩功夫使那陰勁不至散開,立即發出才好,但不知二爺能讓我動手嗎?」 羹堯方在沉吟,中鳳忙道:「只姐姐不嫌褻瀆有什麼使不得。」 說著忙又向羹堯道:「承蒙小香姐不棄,如今我三人已成一體,你還不快些躺到床上,讓她好動手嗎?這卻是早一刻好一刻咧。」 小香不由把臉漲得愈紅,低頭悄聲道:「雲姐,您別這麼說,這治傷是一回事,您可別扯上別的,只二爺肯到任之後,能設法讓我回去看上一趟,完卻姑父和先母的一項心願,我說不定便另走一條路咧。不過這傷勢卻委實遲不得,您還須請二爺睡下,先用真氣把穴道封閉好,容我動手才對。」 說著雙眉深鎖,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中鳳見狀忙將羹堯一推道:「您是怎麼著呢,這樣下去對得過人嗎?」 羹堯聞言,慌忙一拱手道:「我也只恐褻瀆小香姐不當而已,既蒙如此待我,我是感激不盡,這就從命咧。」 說著忙將外衣脫去就床上躺下,小香也答了一禮,徑就床側坐下,先將自己衣袖卷起,一面道:「二爺且請將兩眼閉上,默運真氣封閉穴道,如覺疼痛便是內傷發作,還須少加忍耐,等我將傷完全吊出,把他那一股陰勁全提到皮肉上便無妨了。」 說罷,轉大大方方的,將羹堯小衣褪到臍下,又向那點紅瘢看了一下,先凝神略一調息,將真氣調勻,輕舒皓腕,將一隻纖手按向那點紅瘢上面,用掌心輕輕揉著,約莫炊許之後,羹堯漸覺傷處微痛,小香倏將手一抬一看那紅瘢竟轉青紫色,四圍暈開已有銅錢大小,忙又將手按上,不住價旋轉,一面運用真力提吸,羹堯只覺那掌心著處熱如火炙,吸力也很大,那片肚皮,便似貼在纖掌之上一般,疼痛也愈甚,仿佛臟腑欲裂,簡直有點封閉不住,幾乎哼出聲來,漸漸面色蒼白,額上來汗,小香也似覺吃力異常,但那只手卻片刻不停,仍舊用力旋轉提吸著。 中鳳正在驚駭,又恐分神有害,連問也不敢問得,只有屏息而立。猛聽小香一聲嬌喝,倏然把手一提,羹堯也失聲叫了出來,再看肚皮上自臍以下,已經全成了一片青紫顏色,那原來紅處,每一個毛孔全流出紫血來,小香那只玉掌上,也沾了一片血跡,人卻喘息不已,額角鼻尖已是香汗淋漓,只說得一聲:「這一來傷已全吊了出來,大事無妨了。」 便將雙目閉上,暗自調息,中鳳知她為了要救羹堯,真氣大受損傷,正在引氣歸元,再將羹堯一看,只見面色更加慘白,兩眼也顯得無神,連忙低聲道:「您此刻覺得怎樣,小香姐為了您,已經真氣大傷咧。」 羹堯把頭一點,苦著臉用手一指小腹,中鳳知他尚在忍痛,強運真氣封閉穴道,不敢再問,只索性坐在一旁蹙緊雙眉看著兩人,一室之中寂然無聲,好半會方見小香睜開二目道:「二爺不必再勉強運氣封閉了,那老賊指上陰勁已經被我全吊了出來,此刻疼痛,不過浮傷而已,少時將藥贖來煎好,用無灰酒送下,七日之後,瘀血之下,便可復原了。」 說著又向中鳳道:「相煩姐姐扶我另找一個靜室,略事休息,我已經實在無法支持咧。」 中鳳見她餘喘未息,面色黃了一層,連忙扶向西房,一面悄聲道:「香姐,你是用力過度真氣不歸元嗎?這還須好好調攝才好。」 接著又道:「你放心,他這人雖然有些拘謹,卻知恩必報,這以後的事全有我咧。」 小香把頭一搖,逕自上炕盤膝而坐,垂簾調息,不再說話。 中鳳連忙退了出來,將房門帶上,再向東房看羹堯時,疼已略止,但那小腹一片青黑,愈加怕人,直到天黑那店夥方才將藥贖回,一問所以,才知所開藥方,竟有兩味極不易購得,跑遍全城,才從一家老店勻來,如法煎服之後,天雄等和車仗也到,一問情形,不禁全都大驚失色。幾位西賓均主報官緝凶,卻被羹堯止住,只命天雄二羅加緊防護店房,以防賊心不死,另有羽黨再來暗襲。又命周再興和費虎去向城中查訪有無賊人落足,那邢臺縣,原為雲家堡勢力所及,並駐有眼線,便血滴子也有一隊人,二人領命,攜了中鳳的金鳳令和潛龍敕令出去。不一會便回來,並將血滴子領隊方孝先,和雲家堡頭目孫五兩人找來,由天雄和中鳳分別一問,全說近日並無江湖人物露面,忙命加緊訪查,一有消息即行來報。當夜各人均將兵刃放在身邊就睡以防不測,中鳳因為放心不下羹堯傷勢,又見小香經過靜攝調元之後,精神雖然復原,人卻沉默異常,也替她難受,便勉強扯到自己房中,取出一局圍棋,兩人對弈,竟自不睡。 那天雄也在跨院前進,秉燭而坐,側耳聽著外面動靜,又因邀來幾位西賓全安置在正屋後面上房之中,便命費虎二羅陪著,以免文人膽小恐懼。那孫三奶奶和二婢則因須隨時伺候,全安置在東跨院第二進東廂房之中。周再興原和魏景耀等人宿在東跨院前進,但他因和費虎投緣,也宿在正房第四進,那費虎年紀雖小,人卻極為伶俐,一等店中人靜,便和周再興悄悄的商量道:「周爺,我可是小孩子見識,今天這老道太古怪,他不但和我們老土司有粱子而且和二奶奶也有深仇大恨,今天雖然挨了二爺一腳,決無就此罷手之理,那位方爺和孫五爺雖說沒有看見江湖人物露面,但真人決不露相,要依我說,我們最好別睡,先在這近處房上看看,要論動手,真功夫我是差得遠,可是張見賊人嚷上兩聲讓大家起來拿他不也好嗎?」 周再興不由笑了一笑道:「你打算在二爺面前乘此立功是不是,這可不只是嚷的事,還得手底下有兩下才行,早前頭松棚大鬥那一場我聽說你竟曾向我們二爺叫陣,大概你在那賊窩子裡,已經偷學了點什麼咧,你既有這膽量,可別瞞我,先把你那點玩藝告訴我好嗎?」 費虎不由紅著臉道:「我哪裡會什麼,那一天是因為在賊窩子裡混慣了,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向二爺胡說,如今算是已經大大的見過世面,還敢那麼著嗎?」 接著又道:「不過既遇上這種場面,就明知不行,也非得拼一下不可,您要這麼一說,那我可不敢再說什麼咧。」 周再興知他必有所恃,但不便再追問得,忙也道:「你這話很對,我也是這等看法,既如此說,我們不妨稟明馬爺,在這左右房上看看有無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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