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成鐵吾 > 赤膽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
▼第四章 官場與江湖 曹姨太太不由噗哧一笑道:「我想不到魚小姐竟也會開玩笑,天下哪能寫信給皇上要官做的道理,老實說,方才這一番話,全是咱們大人讓我對您說的,只要您能勸老將軍不再固執,這保舉的事全有他咧。」 翠娘又嬌笑道:「原來如此,那你早說是曹大人說的不更好嗎?又何必繞上這麼大的一個圈子,不也嫌太吃力嗎?」 曹姨太太不由臉上一紅道:「那是咱們大人怕您一時想不開,萬一再固執己見,那彼此下不了臺,才著我對您婉轉說明,再說有許多話他也不便說,我們到底彼此全是女人,說話也方便多了,才由我來說,不過咱們對老將軍和您全是一片好心,並無惡意,這一點還求您原諒。」 翠娘略一沉吟道:「既如此說,曹大人本來可以算是我的長輩,彼此也見過面,何妨請姨太太進去說一聲,容再當面一談如何?」 曹姨太太聞言,不禁喜得一張嘴,笑得合不攏來忙道:「大人本來說過,只要您肯答應勸老將軍出山,他還要當面說明,既如此說,且請少坐,且怠我去請他出來便了。」 說罷,更不待慢,便起身告辭,直向屏風後走去,卻不料才轉過身去,幾乎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再一看時,卻是曹寅,正待開口,那曹寅連忙搖手攔著,相攜轉入後進臥室之中,那曹姨太太忙一伸手笑道:「您這可聽清了,我可一句沒有漏,連您教的身段做作也一點沒有錯,人家可答應了,你允我的東西咧?」 曹寅連忙搖頭道:「你且慢索謝儀,這事還不十分拿穩咧。」 曹姨太太道:「那我不管,你教我費了一夜工夫才把這一場練好,如今打算過河拆橋那可辦不到。」 接著又道:「我知道你現在和李大奶奶已經嫖上了,那我也不管,只是你對我許的願不還不行。」 曹寅紅著老臉道:「你胡說什麼?我對他兩口子恨也恨透咧,這些事可不是全教他們鬧的,便方才如非那丫頭還有幾分顧忌,便又擰咧。」 說著打開衣櫥,取出一個手巾包來,遞在曹姨太太手中笑道:「你好好的幫我把這台戲唱好,這一付鐲子和一對耳環就送你權當謝儀便了。」 曹姨太太不由一怔道:「這個你不是送那丫頭的嗎?為什麼又說送我咧?你別騙我才好。」 曹寅道:「你這人怎麼一點眼色也沒有,你瞧見沒有,人家那身珠光寶氣,還在乎這二三兩金子兩塊爛寶石嗎?」 曹姨太太不由把小嘴一噘道:「原來你這一雙老勢利眼,也有被人家壓倒的時候,對不起這一點點金子我也不在乎,你還是留著送那浪娘們吧。」 曹寅連忙又央求著道:「人家現在在外面等著,你可別纏我,咱們好歹把這台戲唱完再說,你且收著,改天到了南京,咱們好好的去逛一趟三山街,和珠寶廊,你要什麼我決不駁回還不行嗎?你在這個時候可耽誤不得咧。」 曹姨太太方才回嗔作喜,瞪了他一眼道:「既如此說,我依你就是咧,你可不要說了不算才好。」 說著又一扭纖腰道:「那麼我先去,說你就來咧,這丫頭可不好對付,你還得留點神才對。」 說罷,花枝招展喜孜孜的,又向前面內花廳走去,才轉過屏風便向翠娘笑道:「魚小姐,累等了,咱們大人這就來咧,有話對他也儘管說,方才我已經說過,只要老將軍肯做官,什麼話全好說,便你這一家,也好請到城裡來住,那船上卻太局促咧。」 翠娘笑道:「這倒無須,我們那條船雖小,但浮家泛宅之樂,卻非萬金能買,你只須一問你們大人他便知道咧。」 正說著,忽聽那曹寅在屏後大笑道:「魚小姐出言畢竟不俗,只是你和她談這個,卻難索解呢。」 說罷緩步而出,把手一拱道:「小妾庸脂俗粉,雖然跟我學了幾年,也認識幾個字,讀過幾本書,但她哪裡懂得這種超然物外之樂,不過古人有道是,天下有道則仕,以老將軍縱橫誨上的威望,如果任其終老江湖,那就未免太可惜了,如今雖然天下澄平已久,但四夷仍未盡服,正是老成宿將決策廟堂馳騎疆場之時,也未必能容他長此嘯傲煙霞,縱情泉石咧。」 翠娘也站了起來道:「大人美意,适才全由姨太太轉達了,不過士各有志,家嚴疏懶已久,又年享日高,卻恐無心再出仕了,便我再從中勸說,也未必有效咧。」 曹寅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道:「我們且慢談這個,适才聞得小妾說魚小姐曾經救過一位江湖女人名叫張桂香的,如今她已在十四王府護衛後宮,不知從何處打聽魚小姐泊舟在這焦山腳下,特為著我面致一函,並請魚小姐到北京裡小住幾天,容她當面叩謝當年相救之德,魚小姐能有暇賞她一個全臉嗎?」 說罷,便將那信遞了過來,翠娘接過一看,那信封固甚牢,內面還附著半枝袖箭,果是當年說的信物,再看那信時,卻盛稱允禵德望,並隱約有儲位已定之意,底下便是堅約往北京一晤,信末又綴上數語,托代探聽魏景星遊太湖被架之事。 不由也微笑道:「這倒也真難說,以她這樣一個穢德彰聞的江湖憊賴女人,居然也蒙十四王爺青睞,這也算是異數了,不過我在這焦山腳下,她怎麼會知道?這傳話的人,也真太多事了,我雖言出必踐,昔年曾允過她,只要她能改邪歸正,如有所求必當盡力,但此事卻頗有為難之處,這卻救我如何處置咧?」 曹寅在她接過信去,本就偷眼看著,一見話風不對,忙道:「魚小姐,你也許不知道,這張桂香,現在確已改過自新,所以在十四王府頗受王爺器重,這足見是你德化所致,你如不去,豈不令她失望,再說,她這封信也許出於王爺所使,要不然,憑她一個看家護院的女江湖,怎麼把這封信託我來發,如依我料,這一定是王爺想見一見令尊和你,恐怕冒昧唐突,所以才著她寫這封信來.由此你便可想見王爺求賢若渴的苦心咧,你如真的不去,豈不也負王爺這一番盛意。」 翠娘笑道:「不但如此,我如堅執己意一定不去,那便連曹大人這一番用心也辜負了,不過我所為難的,並不在那張桂香身上,這卻非大人之所能知咧。」 曹寅不由臉上一紅道:「那一定是老將軍堅臥松雲不肯出山了,那也無妨,只要魚小姐肯去,這事便包在我身上,有一半可望,你何必為難咧?」 翠娘搖頭道:「他老人家是決不肯再出山的,我是說目前那雍王爺也著了人來,邀往小住,我本已一口回絕,如果此刻因張桂香一信而到十四王府,豈不令我開罪雍王爺,所以為難之處卻在這裡呢。」 曹寅不由一怔,接著眼珠一轉道:「那雍王爺連魚小姐也邀過嗎?這一定又是那位馬護衛了,不過這也無妨,你只管到十四王府去,如恐開罪雍王爺,那只須十四王爺去對雍王爺說上一聲,只說十四王爺有約在先,便無礙咧,他們兩位王爺是同母弟兄,還能為了這個分出彼此,對你見怪嗎?」 翠娘笑道:「曹大人,你真的當我是一個無知的女孩子嗎?須知我正為了兩位王爺明爭暗鬥甚烈,卻犯不著惱誰呢!」 曹寅老臉愈紅略一躊躇,又道:「魚小姐,您既知道這個,那便更好說咧。」 接著又悄聲道:「他們明爭暗鬥誠如尊言,不過從外表上看,這儲位雖尚未定,但十四王爺卻最為皇上鍾愛,老實說,如果老將軍肯到北京去走上一趟,此刻也無須出仕,但今日潛邸上賓,他日便是國之重臣。即使老將軍志在山林,不屑重入仕途,他日如修國史,這隱逸傳總是有份的。再不然,他老人家怕大局未定,犯不著先染上一水,只魚小姐能先去上一趟,王爺自必對老將軍和您也有一個適當的安排,這實在是一個進可以戰,退可以守的上策。至於到雍王府去,那便又不同咧,固然此番應邀北上的知名之士極多,便不能顯出老將軍來,再則萬一將來儲君不屬雍邸,便更犯不著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