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英雄槍·美人血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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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聖山回劍自保,他身形靈敏矯捷,而且掌中劍老辣異常,十七指最少有一半以上都被天鯨劍封了回去。 但直到第十七指,賀閃山擊向他氣海穴的時候,白聖山以劍尖再迎,突然「鐺」的一聲,劍鋒折斷逾半,跌在地上。 天鯨劍千古神劍,居然也挨不住賀閃山的指風,由此可見,賀閃山的指中鐵劍,果然非同凡響。 白聖山臉色不變,斷劍突然急速脫手飛出,直射賀閃山心坎穴。 賀閃山身子微微一斜,他的右手食指向斷劍急點「叮」的一聲,斷劍沖天飛逝,登時無影無蹤。白聖山神色自若,改用掌法與賭命老師父周旋。 刹那之間指風嘶嘶。掌影重重,誰都未能一下子占到絲毫優勢。 兩人的招式和動作漸漸由快轉慢,到最後竟然有如牛上山坡,動作遲鈍得令人難以置信。 但他們的衣衫已濕透,臉色也是同時變得毫無血色。 忽然間,白聖山右掌按在賀閃山的左肩上,而賀閃山的右手食指卻抵在他的右胛下。 兩人的動作完全停止,他們就這樣對峙著,都沒有移動一下。 灰雲蔽天,大地更見蒼涼。 白聖山初時還是充滿自信,但漸漸地,他臉上已出現了不安的神色。 他既感不安,而且,也有著痛楚的感覺。 賀閃山的指中鐵劍,豈是憑血肉之軀所能抵禦的。 這種指力,就算是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橫練功夫,也難抵禦。 當然,白聖山內家氣功,遠比一般鐵布衫,金鐘罩的功夫高明,但時間一長,也漸難抵禦賀閃山鐵指上所透過來的壓力。 賀閃山所指之處,是人身十二要穴之一,若被攻破,立時就得吐血身亡。 白聖山並不是個賭徒。 他不喜歡賭自己的命。 他萬萬輸不起。 但賀閃山呢? 從十歲開始,賀閃山就喜歡賭博。 他賭錢,也賭命。 他不怕輸,只怕贏得太多,反而讓自己添增不少煩惱。 雖然他的賭運向來欠佳,但一條光棍般的性命卻賭了幾十年還沒有輸去。 他早已準備隨時把性命輸掉。 他是賭命老師父,他贏得起,也輸得起。 「仗義每多屠狗輩。」 在名門大派的老前輩眼中看來,賀閃山武功就算是天下無敵,也不外「屠狗輩」,「光棍」之流而已。 他沒有俠名,更沒有顯赫的家世作為後盾,他只是一個名聲狼藉的賭徒,四海為家的流浪漢。 但真正最能替天行道的人,偏偏還是這種光棍,流浪漢。 他已把自己最後一注本錢,押在白聖山的身上。 哀兵出擊,而且不求勝利,只求重創強敵,不惜同歸於盡。 這就是賭命老師父這一戰的策略。 他反正不怕輸。 他反正輸得起。 當然,他的本錢還是極其雄厚,最少還值得上九千八百萬兩金子。 白聖山雖然武功絕頂,但九千八百萬兩金子一旦從天而降,已足夠把他壓死有餘。 賀閃山寧願不要自己性命,他寧願把自己的性命兌換換成九千八百萬兩沒有血,沒有肉,沒有性命也沒有感情的黃金。 他寧願把自己化為黃金壓死白聖山。 白聖山無疑是武林巨人。 但就算這個巨人有三頭六臂,身高丈八,九千八百萬兩金子已足夠壓死他十次。 所以,這一注賀閃山押准了。 這一戰並不好笑。 這是江湖上無數可歌可泣故事的其中之一。 風淒切,大地更見蕭瑟。 白聖山的身子已僵硬,臉上凝結著驚惶,怨毒之色。 賀閃山也沒救。但他的神色卻是充滿愉快。 就像是一個第一次跑進賭場就大有收穫的小夥子。 他們都江湖人。 儘管他們活著的時候,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現在卻已完全沒有半點分別。 又有誰能埋怨上天不公平呢? 雪飄飄,壺中暖熱了的酒已漸冰冷。 又是雪梅樓的觀雪庭。 依然是大雪紛飛的時候…… 追憶是消極的,它不能對將來的事有所幫助。 郎如鐵很明白這一點。 往事無論是苦是甜,俱已往矣。 何必重提? 何苦追憶? 然而,對畢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血肉,就有感情。 理智與感情,本來就是互相對立的。 人不能沒有理智。 更不能沒有感情。 只有理智而沒有感情的人,未免太冷酷,太可怕。只有感情而沒有理智的人,卻又未免太愚蠢,太可憐。 郎如鐵在賞雪。他看的是雪。 他心裡想的卻是人。 他想的不但是朋友,也有敵人。 秦大官人,慕容天軍,海三爺,香飛雨,屠滌天,鬼域之王賴隆……他們都已在另一個世界。 他又想起柳平彥,白盈盈,賀閃山,霍十三刀……」 他們也不見了。 他們無論是敵是友,都令郎如鐵懷念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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