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續 | 上頁 下頁 |
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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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綺沒有悲慟,只是異常平靜地站在石碑,垂手肅立,口中喃喃地說道;「恩師英靈不遠,徒兒無能,既不能為恩師替死,又無能為恩師分憂,愧列門牆,空蒙雨露.但祈恩師佑徒兒能有寸進,誓以此生為師門雪恨,為武林除暴,縱使肝腦塗地,決無反顧。」 肖承遠陪著王秋綺站在墓前,神色極為凝重,幾次欲開口說話終於忍住不言,當時心裡暗自忖道:「事情出了意料,我又要變更初衷了。」 王秋綺默然靜立了一會,忽然轉身來,面對肖承遠說道:「承弟弟!你嶗山之約期,尚有多少時日。」 肖承遠默算了一下,便說道:「約莫還有月餘光景。」 王秋綺說道:「但不知承弟弟在這月餘時間之內,有否其他打算?」 肖承遠說道:「秋綺目前之要務,是尋找千年何首烏,專心一志,練成無極乾坤真經上所載的曠世絕學,『兩儀真氣無極玄功』,我在此地對秋綺毫無助益。因此,我要告辭秋綺,趁這月餘時間,去查證一個心裡疑團。」 王秋綺平靜地說道:「如此秋綺也未便久留……」 肖承遠連忙說道:「秋綺!在此以前,你不是還有第二個要求,何不於此時說出?」 王秋綺露出一絲苦笑,道:「只要承弟弟有此存心,就請留待來日吧!承弟弟此去查證—項疑結,秋綺不敢動問,因為,承弟弟若能相告,想必早就說明在先。只是秋綺私願來日相見之時,承弟弟能將這一個心中疑結,稍能告知一二,以了心願。」 肖承遠心裡微微地動了一下,他知道王秋綺此時明心見性,聰慧復原,已經約略地猜到了他此行何處與此行的用意。既然如此,也就索性等到來日,事情真象水落石出之時,再來說明,也不算遲。 當時便含笑點點頭說道;「秋綺姐姐心鏡無塵,靈台清淨,何需我在此饒舌?但願再見面時,秋綺姐姐風采依舊,而功力則大異於前。」 寒江源頭,千山之麓,兩人無言而別,從此人各一方。 王秋綺千山尋找千年何首烏,等待機緣,苦練奇功。可肖承遠呢?他如此匆匆離開千山,他將準備何往? 肖承遠他將何往?令人莫測高探。就是連肖承遠自己,在未見到無極仙子的墳墓石碑之前,他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匆匆從千山南下,利用嶗山約期的間隙,來查證他自己所認為的心中疑結。 肖承遠要去查證的地方,是鄂中武林極負盛名的門派:武當派。 在青鎮上,肖承遠就推論了幾點,認為千山的來人,武當派難說嫌疑。但是,此事關係甚大,不容稍有差誤之處。另則由於所推論的幾點,也未盡然就是無隙可擊。等到肖承遠看到無極消遙生被剝的人皮之後,武當派的嫌疑,在肖承遠的心中,愈來愈為濃厚。 武林之中,雖有正邪之分,手段也有寬猛之別,但是,即使是惡毒無邊的人,也罕有活剝人皮的手段。但是,如今換過是武當派用來對付無極逍遙生,卻是事出自然,只不過是當年閑雲道長慘死依樣畫葫蘆而已。 及至四支金色小劍從門上射出,這個暗置的埋伏,也無異是一個標誌。肖承遠雖然不敢確定這金色小劍,就是武當派的本門暗器,因為通常各大門派,都禁止門人使用暗器,以崇尚正大光明,但是,實際上暗地裡,各門各派,仍然有獨門暗器傳授。但是,用劍來作睹器的門派,舍去武當,尚有其誰能得相配? 尤其最後肖承遠看到無極仙子的墳塚墓碑,心中一驚之餘,幾乎斷然肯定,千山之麓這一宗血案,是武當派所為。武林之中,雖有「人沉債了,罪不及死」的規定,但是,也斷然不會將自己的仇家,築墓置碑。然而如果此事是武當派所為,便又不足以驚奇了。因為武當派畢竟是一個正大門派,尚不致做到斬盡殺絕的地步。論冤仇,無極仙子有別于無極消遙生;論地位,無極仙子畢竟是一派掌門,如果棄屍山野,天理人情,都難以自圓其說。 夠了!就憑這些可以為證的事蹟,再參證過去的一段恩怨,肖承遠小俠便決定了武當之行。 若論武當與無極兩派之間的宿怨而言,能了結時便了結,肖承遠也不是興風作浪之人,至少不願再將兩代怨仇,重新扣結。但是,這其間卻還夾雜著另一宗重大的事件,肖承遠則不能息事寧人。 武當派報怨無極門,尚有因可說,武當派暗襲少林掌門,那是既悖人情,又背天理。武當派本身歷代清譽遠播,不應有此大悖人情有逆天道的舉動,如果他是受益惑於人,那不僅是武當派的不幸,何嘗又不是武林之大不幸? 無論是為少林掌門雪恨,抑或是為無極伸冤,或者是為武林消弭一次大劫,肖承遠的武當之行,勢在必須,而且是任重道遠。 從千山到武當,關山阻隔,千里迢迢,無如肖承遠心急似箭,少不得日夜兼程。在途中,肖承遠也曾想到,趁便道經南海,探望怡紅的傷勢,但是,一經想到月後嶗山之約,便橫心而過,直奔鄂境。 儘管肖承遠小俠對於武當派的猜疑,業已具體而微,儘管肖承遠昔日在扛湖上也是名震邇遠,但是武當派畢竟是當今武林舉足輕重的一大門派,這「禮」之一字,不能落人以口實,何況肖承遠此行,用心只在查證,還不是大興問罪之勢。 所以,肖承遠在抵達武當之日,先在附近客店,稍作休憩,平靜下心情,使之心平氣和。再則,此次武當之行,好則握手言歡,賓主執禮相待,否則難免要兵戎相見,肖承遠不能不先作調患,以恢復關山跨涉之辛勞。 翌日,肖承遠整頓衣衫,飄然離開客店,登山就道,緩緩而行。 肖承遠久聞武當一宮五觀,各有主持,而其中三清宮,則為武當掌門所在之地,當時便朝著當中一座建築宏偉,氣象莊嚴的觀院,一直走去。 在乍登山道之初,肖承遠便察覺到武當山上,有一種異樣的氣氛,那便是在莊嚴肅穆,在寧靜中,又仿佛有一種山雨欲來之勢。 肖承遠止不住心裡暗自忖道;「難道是武當派早有所覺,知道遲早會有人尋找上門,便如此戒備森嚴,嚴陣以待嗎?」 想到這裡,肖承遠禁不住自己又搖搖頭,自語說道:「那豈不是自露馬腳,引人注意嗎?武當派人才輩出,豈能如此愚蠢?」 但是此時肖承遠已經登臨半山,也已經清清楚楚看到許多觀院之外,間或有道人匆匆走過其間,但是都是行止緊張,煞有其事。肖承遠又不禁想道:「武當派自然不乏識我之人,難道早已發現我的前來,如此故作姿態嗎?」 這個想法未經想完,肖承遠便禁不住自己笑出聲來,搖頭說道;「我為何如此自抬身價?憑我肖承遠一人前來,即使武當派早早知道,無論對我友善歡迎,抑或是敵意接待,都不致如此全觀出動,緊張一似如此。」 肖承遠雖然對於目前的武當山,知道必定有其特別情形發生,但是,一時他也無法判定究竟與他有關與否,他只是慢慢地沿著登山石道,緩緩地向上登臨。 三清宮業已在望了,在金璧輝煌琉璃耀目的門頭上,肖承遠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清宮」三個龍飛蛇舞的泥金大字,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位中年道人。極其迅速地從路旁轉了出來,攔住肖承遠小俠的去路。 肖承遠停下腳步,抬頭打量著對面那位中年道人,只見他兩眼神光充足,太陽穴墳起,武功極為不弱。只是此刻他臉上流露著一種濃厚的憂鬱,微鎖著雙眉,仿佛是心裡有著沉重的心事。 肖承遠這一陣打量之後,退後一步,拱手說道;「道長有何見教?」 那中年道人朝肖承遠打著稽首,口中宣稱「無量佛!」低沉地說道:「請施主暫留大駕,或者改日再來,敝觀有一場隆重法事,暫時不接待香客。」 肖承遠本來要說出前來拜候掌門人卿雲道長,但是轉而一念,何妨先探聽一下,他們究竟是為了何事? 肖承遠主意打定,便依然拱手說道:「貴觀盛大法事,正應該讓善男信女,進香了願,同祈平安,共禳天福,為何反而不接待香客?小生乍來貴地,實為之不明。有道是:出門三五裡,各處各鄉風。道長可否見告,讓小生稍長見識。」 那中年道人皺起眉頭,還沒有答話,肖承遠又一拱手說道:「小生遠道而來,除了瞻仰道家聖地,另有一事也要趁便請教。如今既然貴觀設壇祈天,盛做法事,請教二字暫且不提,道長何不讓小生到貴觀瞻仰法事,禮拜三清?」 說著話,拱一拱手,便要從中年道人的身旁穿過去。 那中年道人想是一聽肖承遠小俠說是「另有一事趁便請教」,這幾個字入耳驚心,大觸隱痛,不由地一雙眼睛凝神注目,對眼前這英俊瀟灑,神色安祥的年輕相公,打量個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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