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續 | 上頁 下頁
二〇六


  孫宛虹眺首回看四周,說道:「夜幕已垂,尋宿不易,何況王姑娘身有火毒,住店不便,就在這松林邊緣,先行替王姑娘服下千年雪蓮實,有勞肖兄在一旁護法了。」

  隨手就將那一小瓣千年雪蓮實,塞進王秋綺姑娘口中,又從身旁取出一小瓶無根雪水,滴了數點到王秋綺的嘴裡,然後將自己的櫻唇,對準王秋綺的小口,力逼自己丹田一口真氣,度進了王秋綺的腹中。

  就在這一瞬間,只聽得王秋綺姑娘的腹中,咕嚕嚕一陣亂響,緊接著一個冷顫,頓時王秋綺姑娘面如白紙,渾身冰冷僵硬,連一絲氣息,都僵冷毫無。

  這一個突然的變化,使孫宛虹姑娘為之大吃一驚,不由地立起身來,語不成句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兩個老人存心……」

  她望著王秋綺,像是自己闖下了滔天大禍,一時間變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肖承遠本是站在一旁,凝神注意四周,為她們兩位姑娘護法。當時一聽孫宛虹如此一聲驚呼,連忙搶上前問道:「孫姑娘!有何意外嗎?」

  孫宛虹指著王秋綺,惶然之情,使她欲言無力。

  肖承遠這才留神一看王秋綺,當時也不禁為之大驚失色,但是,他一驚之餘,並未昏亂。立即沉著地對孫宛虹說道:「千年雪蓮實,無論是否確為千年之久,但是,其陰涼之性,超過一切,必是無疑。常人服用這種聖品,必須運用本身三離真火,調清真元,才能收水火逢源,固本助功之效。但是,王秋綺姑娘此地此刻中穴昏沉,自己無法運用本身真火,自然立即就僵冷如冰了。」

  孫宛虹急得眼含淚珠,顫聲聲地說道;「肖兄!這是我一時失誤,如今如何是好?」

  肖承遠安慰著孫宛虹說道:「孫姑娘不必著急,那兩老人是先使王姑娘服毒,後點遍身重穴,若要先解穴道,則劇毒隨血循環,自然毒發而死。如今既服千年雪蓮實在先,我們不妨為她拍開穴道,讓他相生相剋.按理是應該毒力清除,而寒意亦散。」

  孫宛虹此時只有以一種企望的眼光,望著肖承遠。

  肖承遠此時也是信心未定,沒有把握,但是,他瞭解一種情況,如果此時此地,他自己要不沉著,其後果不僅是王秋綺要為此喪掉性命,恐怕孫宛虹在慚恨之餘,也會伏劍橫屍,以了心頭之愧。

  肖承遠毫不猶疑地站在王秋綺面前,右手食指獨出,連連揮動,運用隔空打穴的指法,遍點王秋綺周身三十六處重要大穴。

  等到肖承遠食指最後指到王秋綺的小腹丹田,肖承遠和孫宛虹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王秋綺的頭上,漸漸地熱氣騰騰,臉上汗流滿面。隨著一聲呻吟,從王秋綺的嘴吐出來。孫宛虹姑娘這才如釋重負,擦去眼內淚水,心有餘悸地說道:「肖兄!看來如今藥力發散,王姑娘猶有痛苦。」

  肖承遠也松了一口氣,說道:「不妨事了。毒力愈大,千年雪蓮實的效力愈宏,王秋綺姑娘應該是愈能早些時間醒來。如今倒是怕她寒力入侵,毒力不夠,反而一時不能使水火調劑,達到恰到好處。」

  孫宛虹說道:「我一著之失,幾乎使王姑娘枉死黃泉,如今讓我以三年內修之功,助王姑娘一掌之力,以聊表我贖罪之心。」

  肖承遠略一思忖,便說道:「孫姑娘古道熱腸,令人敬佩,如此我在一旁,仍舊執行我這護法之責便了。」

  說著話,邁步走到一旁,忽又倏地轉身,對孫宛虹說道:「孫姑娘千里迢迢,為盡武林兒女之責而跋涉關山,為救他人性命,不吝貢獻千年聖品,凡此種種,這熱腸古道四字,千真萬確當之無愧。孫姑娘應無慚愧之心,更應無贖罪之念,孫姑娘以我之意為然否?」

  孫宛虹若有所觸地微微一震,看著肖承遠點廠點頭,這才轉過身去,逕自走到王秋綺身邊,雙掌平伸,貼向王秋綺的小腹丹田,自己盤坐凝神,閉目入定。

  約莫過了半晌,孫宛虹一躍而起,走到肖承遠面前,輕輕地說道:「肖兄!宛虹此時暫行告別。」

  肖承遠一驚回頭,注視著孫宛虹,訝然說道:「孫姑娘千里追蹤,只為對我鼎力相助,奈何今日相別如此之速?」

  孫宛虹搖搖頭,沉吟了半晌,這才抬起頭來說道:「肖兄!我奉師命前來效命,理應追隨左右,稍盡綿薄。但是,今日我必須暫時告別……」

  肖承遠此時一見孫宛虹滿腔黯然之色,知道她如此突然而去,必有原因,問道:「姑娘既要遠離,我不敢任意強留,只是姑娘可否告知,是何原因促使姑娘如此匆促而去?」

  孫宛虹勉強地露出一點笑容,向肖承遠道:「我已經向肖兄說了不少謊言,如今若要我敘述原因,無非更要我多說幾句謊言而已。我何忍再行相騙?肖兄又何需要聽別人不實之言?肖兄如能瞭解此點,定能以我不肯相告見諒。」

  肖承遠茫然了,而且是無比的茫然。

  孫宛虹姑娘的為人,從她昔日不願攪入「無極乾坤真經」的糾紛看來,孫姑娘是一個淡薄名利,樸實純真的武林兒女,而且在四川境內,肖承遠在孫姑娘家中與老師兄銀髯叟相遇.對孫姑娘那種熱心助人的德行,更是深銘內心。像這樣品德超人的孫姑娘,如何能以謊言騙人?但是,事實上,孫宛虹方才口口聲聲,已經一再說明,她說了不少謊言,這豈不是令人如墜五里霧中嗎?

  而且,更使肖承遠瞠然不解的:「孫姑娘她為什麼要對我以謊言相騙?她方才所說的話,究竟哪些是騙人的謊言?」

  肖承遠百思不得其解,一時間只有愕然地望著孫宛虹姑娘,半響說不上話來。

  孫宛虹含著一絲苦笑,對肖承遠說道:「肖兄是否執意要我說明原因?否則就不讓我離開此地?」

  肖承遠一震而覺,立即連稱「不敢」。

  孫宛虹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宛虹先在此向肖兄告罪,暫行告別,日後再見之時,此中原委自當一一相告。」說到此處,孫姑娘又微微地一頓,接著說道:「其實聰明如肖兄者,縱然相瞞于一時,也不能相瞞于長遠,稍過時日,肖兄必能不告自知。」

  當時退後兩步,深深檢衽為禮,施身拽裳,欲待起去。

  忽然肖承遠叫道:「孫姑娘!請暫留芳駕。」

  孫宛虹聞言聲微微一愕,但立即又含笑旋身,說道:「肖兄是否又生悔意,迫使宛虹必須說明內情才肯放行?」

  肖承遠拱手說道:「在下斗膽,也不敢力請姑娘暢敘難言之隱,何況姑娘還曾許之他日?只是方才姑娘說到此行只是暫別,但不知再相見時,是何時何地,姑娘能否先行相告?」

  孫宛虹略一思忖之後,歉然地一笑,說道:「肖兄!見時自然相見,奈何先要預期地點?肖兄能見諒我不告在先,又何必拘泥于再見的時地於後?」

  肖承遠長歎一聲,拱拱手,站立於一旁默默無言。

  孫宛虹指著王秋綺說道:「王秋綺內毒清除,元氣已複,為了不讓她知道宛虹此來行徑,趁她未醒之前,點中暈穴。當我離去之後,肖兄舉手之勞,自可使王姑娘健愈如昔,但是宛虹尚有一小小請求,請肖兄大量允諾。」

  肖承遠對於孫宛虹此時的一切行動,除了奇怪二字,便毫無所知,所以當時只有木然地說道:「孫姑娘有何要求,儘管言之當面。」

  孫宛虹點頭說道:「王姑娘醒後,肖兄能否暫不說明宛虹此行的一切?」

  肖承遠心裡忽然不由而然地—動,但是,他立即朗聲應道:「謹遵所命。」

  孫宛虹點頭稱謝,振袂拽裳,迎著夜色朦朦,淩空一拔而起,直向錫澄古道上奔去。留下迎風佇立的肖承遠,感到無限的迷惘,無比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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