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玉扇神劍續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肖小俠以眾意難卻,只有按撩住急躁的心情,等在青龍幫總壇。但是,他的內心卻是痛苦如噬,而且還無人知曉。

  肖承遠心裡總以為,「苗疆之行,如果不是自己為了邀約綠憶同行,也許就不致耽擱過久的時日,風姐姐說不定就不會隻身遠走,石老幫主說不定就不會遭此無辜毒手。如此追究起來,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所以,內心難安,終日眉鎖春山,愁顏滿面。但是,這只是肖小俠心裡的事,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聯想到這上面去,而來埋怨肖小俠。

  今日,風姑娘和雲龍乘青鳥神鷲翩然而回,目睹鳳姐姐哀慟如是,內心更是痛裂如割。但是,更沒有料到雲龍如此天真率直的一問,肖小俠愧恨交加,熱血沸騰,凝然而立,半晌說不上話來。

  綠憶姑娘人是何等精明,而且心細如發,一聽雲龍如此一問,再看肖小俠遽變若是,心裡頓時雪亮洞明,當下扯雲龍雙手,低低地說道:「龍弟弟!這件事的經過,姐姐我也知道的很詳盡,等回頭到了總壇,姐姐再告訴你。龍弟弟乖,你先走一步,趕上去照拂鳳姐姐,我和承哥哥隨後就來。」

  雲龍話出無心,想到就說,沒有料到承哥哥一時競凝然若失,呆立一旁,心裡也不禁為之一震,便也低低說道:「綠憶蛆姐!龍兒沒有說錯話啊!綠憶姐姐!承哥哥這是怎麼的了?」

  綠憶姑娘輕拽衣袖,抹去雲龍眼角的淚珠,微笑著低聲說道:「龍弟弟!承哥哥不是生你的氣,你還不瞭解承哥哥嗎?快去!趕上他們,我和承哥哥就來。」

  雲龍輕輕地點點頭,仰頭望著綠憶姑娘良久道:「綠憶姐姐!我聽見鳳姐姐提過你的,不過……我走了!綠憶姐姐。」

  說著話,一個點足躬身,宛如掠水紫燕,貼著山徑一閃而亡,趕上前面一行去了。

  綠憶姑娘目送雲龍去後,心裡突然也有著突然而發的惆悵。不由地輕輕歎了一聲,綠憶姑娘原是個無憂無慮天仙般的少女,曾幾何時,也在個性上沾染著善感的輕愁。

  綠億姑娘歎喟一聲之後,轉過身來,轉移兩步,走到肖承遠身邊,玉掌輕抬,微按頂心命門,輕輕地說道:「承哥哥!悔愧自疚,於事無補,承哥哥!你是頂天立地的人,為何也學上這些庸人氣概?」

  肖小俠是一時羞憤交並,悔恨兼來,氣急所致,心神為之飛馳,凝凝而立。此時,但覺一股熱流人體,精神一振,不由地仰首長噓一口氣,再轉頭向綠憶姑娘看了一眼,忍不住卻熱淚奪眶,立即別過頭去,淒然說道:「綠憶!我……」

  綠憶姑娘此時卻如小鳥依人,偎近承哥哥胸前,羅袖微抬,輕拭承哥哥淚水,宛轉一笑,如百花之乍放,輕輕地說道:「承哥哥,你此刻心情綠憶知之最探,你雖不殺伯仁,卻難免對石老伯父存有內疚在心,如果你不邀約我同行,後果也未盡然如是,罪魁在我,綠憶理應難安,承哥哥卻何辜之有?」

  肖小俠急聲叫道:「綠憶妹妹!你……」

  綠憶姑娘頓時又淒然一笑,玉手一抬,纖纖手指掩住肖小俠的口,搖頭說道:「丈夫有淚不輕彈,行俠武林不僅要膽大心細,更要有打脫門牙和血吞的忍氣吞聲度量,承哥哥!石老伯父被害之仇,我們良心有疚,立志尋仇報雪以慰九泉之下,傷心感世徒害身心,承哥哥何屑如此俗兒女之態?」

  綠憶姑娘在肖小俠的心中,只是一位美貌蓋世,武功精絕,而又不諳世故的純真姑娘,當她是天上謫仙看待,其感情較之藍玉珍、何雲鳳兩位姑娘,除「愛」之一字之外,更多一個「憐」字。因為,綠憶姑娘年齡畢竟是最小。但是,綠憶姑娘幾個月以來,所見所聞,已經是熟諳人情,通達世故,方才這—-嶴話,說來雖是鶯音宛轉,卻是字字入扣,入木三分。肖小俠聽在耳裡,何異於醒醐灌頂,甘露落心,不由一張雙臂,擁住綠憶姑娘,叫道:「綠憶!你是一朵解語之花,哥哥的心事,是被你一語道破,如今我要放下一切,但為報雪石老伯父血仇,我要走遍天涯。」

  綠憶姑娘依偎在肖小俠懷裡,點頭說道:「承哥哥能有此用心,石老伯父九泉有知,亦當含笑。只是這報仇之事;不可操之過急。來人能視青龍幫為無物,豈是等閒之輩?回到總壇,從長計較,況且。鳳姐姐意見我們尚未聽聞,豈可冒然從事。」

  肖承遠小俠不禁歎道:「綠憶!聞君一席話,我是白愧不如多多一….」

  綠憶姑娘從肖小俠環抱中一縮而出,閃身一拽綠裳,轉頭說道:「鳳姐姐尚在昏睡之中,我們快趕去吧。」

  兩人展開身形,頃刻趕回總壇議事大廳,眾人正在圍繞著何雲鳳姑娘,肖小俠破眾進去一看,鳳姑娘不知被何人解開了穴道,此刻正淚眼模糊,臉色鐵青,捧著那張人皮凝然發怔。

  肖小俠上前勸道:「風姐姐!目前當以穩住幫眾,安撫人心為急務,次則商量追尋仇蹤,以安伯父在天之靈,姐姐如今是大責當肩,必須節哀順變,以青龍幫基業為重。」

  風姑娘坐在那裡聽若無聞,只是雙手捧著那張已經乾癟的人皮,怔然不動,仿佛沉思某種疑難大事,若不是她那模糊的淚眼,還以為她是趺坐入定,返虛入渾。

  肖小俠見風姐姐沒有理他,悄然垂手退在一旁,揮手眾人不要喧鬧,他知道風姐姐是正在思索一件重要的問題。約莫過了半盞熱茶的功夫,大廳卜靜得連喘大氣兒的聲息都沒有,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千斤石磨,沉悶得吐不過氣來。

  忽然,何雲風姑娘脫口尖叫一聲,廳上的眾人都突然地嚇了一跳。藍玉珍和薛明霞姑娘搶步上前,問道:「風姐姐!……」

  風姑娘伸手攔住兩位姑娘,突然睜大眼睛,透過晶瑩淚水,但覺得淩光四射,在人群中一掃,盯住逍遙書生雷道生和通臂仙猿徐史傑兩位老堂主身上,朗聲地說道:「侄女有一事不明,要向兩位叔父請教。」

  兩位老堂主不由地一愕,雙雙上前一步說道:「風姑娘有何事要相詢於老朽?」

  鳳姑娘一抖手上人皮,向西位老堂主問道:「老幫主生前身上有何特殊記號,兩位元叔父與幫主生死與共數十年,情逾手足,定然較諸我這身為女兒的,知道得清楚?」

  鳳姑娘此語一出,廳下眾人紛紜而論,照姑娘言下之意,這張人皮不是老幫主,而是賊人「移花接木」,亂了眾人耳目。

  本來老幫主失蹤,幫內頓成紊亂,眾心惶惶不可終日,因此二見人皮,再見—堆幫主隨身衣衫,因此自然聯想到者幫主已遭毒手,慘遭剝皮之痛。如今,鳳姑娘如此一問不僅是兩位老堂主,廳上眾人都有恍然之感,就憑一堆衣服便斷定人皮是石老幫主嗎?

  兩位老堂主連忙搶著回答說道:「姑娘不說此話,老朽都差點忘子,老幫主左耳有五顆紅痣,宛如一朵紅梅,因此,幫主昔日闖蕩江湖,開創基業之時,東湖上曾有『長劍一朵梅』之稱。….」

  風姑娘聞言霍然起身,朗聲叫道:「兩位叔父記得清楚?」

  兩位老堂主連聲說道:「這個如何會記錯呢?」

  鳳姑娘一扔手上那張人皮,說道:「幫主現在尚未遇難,這張人皮是賊人魚引昆珠之計。」

  言猶未了,堂上堂下,頓起一片歡聲。

  肖小俠上前,向風姑娘低聲說道:「鳳姐姐!你明察秋毫,小弟敬佩不已,現在既然知道伯父尚未遇害,當務之急則以尋伯父下落為重,而且千萬火急,遲則生變。」

  鳳姑娘轉眸看丁肖小俠和綠憶姑娘一眼,正待說話,忽然從廳上飄下一人接聲說話:「小兄弟言之有理,這牛是千萬火急,遲則生變。」

  肖小俠和鳳姑娘講話,是低聲說,而且廳上眾說紛紜聲音嘈雜,這人能在大廳簷上聽清楚這兩句話,這份功力已是驚人。

  來人正是雪地飄風宋允平老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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